突发喵星人绑架事件(上)
门前的氛围着实是不太美妙。 暗潮在兽瞳中汹涌,浓重硝烟在周遭酝酿起战意,豹猫与蓝虎各划东西,剑拔弩张。 即便是薄荷伫在两人中间充当止架桩,不去打架的他俩也要狠狠地隔空对骂。 尤其妫安那叫一个特不乐意,故意大声嚷嚷,“你没名没分,怎么好意思留在女人家里!” 路达也不逞多让,反唇相讥,“我跟薄荷情投意合,你算个什么东西,偷jian玩意也配上来和我争?!” “你臭不要脸!” “你厚颜无耻!” 薄荷在正中听他俩胡扯听得额头突突,眼见他俩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忙一个高喊,“你俩都给我消停一点!” 她指着妫安,“你,赶紧去睡觉!” 又指着路达,“你,赶紧去吃饭!” 被指的两人各自从鼻腔里哼出气来,前后变作兽形却都盘踞不去,豹猫蓝虎一人一边咬住她袖子,恋恋不依都要她去做陪。 “...”薄荷头疼扶额,直接就坐在藤椅上,“我谁也不跟,我就坐这里。” 妫安闻言狠狠蹬了路达一眼,不情不愿进了主屋,路达无法,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去了东厨。 薄荷天真以为两人熄火,便提着衣篓准备去洗衣,谁知两人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俱都从窗口一跃而出,一个个表面都听得乖巧,实际小算盘都打得飞起。 现今现况就维持在薄荷正专注洗衣,左手边睡了头蓝黑大虎,右手边躺了只豹猫在嘎嘣嚼着肋骨。 忙完了不忍心唤醒,薄荷就干脆和大猫咪们依偎在一起,她枕着蓝虎,怀里抚着豹猫,互相在浅浅的暖阳中安心憩眠了。 日暮时薄荷提醒路达要先回家去,夜行总归是不安全的,但路达却说什么也不肯走,嘴里嘤嘤呜呜的还不停扒拉着她,用控诉的眼神去哀求薄荷,转头几道眼刀就刺向装睡得跟猪似的妫安。 “没事的,他只是太累了借宿一晚,等他睡醒了就会离开的。”薄荷安抚路达摸摸他脑壳,“我晚上哪里都不去,不用太担心。” 路达瞧薄荷铁了心要赶他回家只留下那头破老虎,心头急得团团转,脑子一热就张嘴咬了口妫安,那老虎脚明显瑟缩了一下但他爹的这狗老虎居然死也不睁眼强行睡着!! 路达恼了,四肢一瘫眼睛一闭也学着妫安赖着不走,只留在场唯一的人类以手扶额,对这两只活灵活现的拙劣演技大感无语。 没办法,她只能给两只留好宵夜,半掩着门拿了根木杆抵住,确定是留好缝隙后才转身去主屋。 黄昏留存的时间非常短,当薄荷把杂物收拾完,最远的天际恰好落完余光。 一片黑暗。 她沉思仰在窗棂前,寂静的圆月总能轻易勾起人的思绪,她心间层层埋藏的那一抹不舍、那一道落寞此刻都从尘缝中窥出一角,许多的苦痛与磨难几经要从黑匣之中汹涌而出。 她十字相扣,静静垂眼。 已经无法再回头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坚定起内心、肩负起职责,毅然决然去迎接现今所有的一切。 ——为了不愧对所有人。 她为此笃定。 室外,豹猫从趴趴状态中起身,他挥甩了一下长尾,警惕瞅了眼旁边没有动静的蓝虎,心说他可还在装呢。 没得多想,也懒得理会,路达四肢颠颠就去拱了薄荷主屋门缝,熟练得如同搁在自家。 妫安悄立的虎耳一松,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了,虽然他偷鸡不是第一回,但做贼当个黑心虎还是头一遭,难免高度心虚。 他警戒贴地,嗖嗖几下就匍匐出了危机距离,那强有力的四肢一旦撒欢就只能瞧见残影,充分调动的肌rou在此一刻爆发出摄人心魄的强大。 他一个脚刹,在曾标记过的区域里左嗅右刨,总算是掘出了自己掩埋的重要装备——身份凭证和一份熏香。 他装戴上腰牌,颤抖着扭转香薰铜球,因过于紧张甚至好几次都转动不开,捏烂了才知道这玩意是向上推开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心脏砰砰乱跳,好歹是从球下取出了火引,这皇室特供的信号香只有锈斑官能分辨得出。 “一定要赢。”蓝虎攥紧腰牌,急促收缩的瞳孔在夜里闪烁出幽光。 黑雾露气里,一艘巨大的楼船接近了。 当它摇曳的火光破开海雾,才可窥见到那潜藏在它巨型身躯下,层层叠叠的守卫翼船。 伫在桅杆上的女性遵循着那股气息,指引着战船们的准确行径。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在寒风中做一个最顶点的风向标,“大半夜可真会给人找事做。...算了,干活吧。” 花豹天冶最近两天过得不是很美妙,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昨儿左眼跳了一天也没见点数点出什么花样来,钱是没得多少,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收到了几匹明艳的重锦做抵...是供奉。 天冶撇了撇嘴,要不是看这料子实在喜欢,那管事今天就得给他少根指头。 他翻了翻那几匹蚕锦,想着那女人皮肤白,穿艳的好看...水蓝鹅黄俱也都合适。 他自己都不晓得嘴角什么时候带了笑。 收了布,野王天冶百无聊赖撑起身,眼神上挑居高临下,“你们做生意的知道规矩,几两布就想安全过栈怕不是做梦。京城现下流行的女袍是什么款式?也不用说了,直接都给我做两套送过来。” 献奉的绸庄代表一听,冷汗淌成河流,“爷、这是我们家庄子今年最好的天蚕布了,城主、城主都只得一匹...” 天冶无名指敲了两下扶手,清脆声不急不缓,他分明不发一语,却叫人陡升恐怖。 代表如鲠在喉,不敢再多做辩解,“爷...应该的、应该的,您做什么尺码的女衣...” 天冶眉一挑,面上不显实际已被问愣,尺码,什么尺码? 求生意识极强的代表颤颤巍巍识相找阶,“您要不,量一量?” “不成。”天冶一听那可横眉倒竖,幅度大得耳环都转了半弧,“给我做不要尺码的来!” 他捏紧扶手,煞气从紧绷的肢体传递而出,“做不合适就给我死!” 带那个女人过去?放他爹的狗屁,要是被看出问题他那女人直接就能给他吓跑。这种事不需要她知道,她只要享受他的宠爱,享受他加身给她的富贵就可以了。 绸庄代表怀揣着不可理喻的甲方需求哭着跑开了,天冶冷哼一声问左右,“做金饰的铺楼可有供奉。” 金楼主簿听到传唤忙不迭出列,即便膀大腰粗也恨不得一弯再弯将自己直接埋入土中,“贱民在——” 天冶尚未开尊口,金楼主簿就已磕磕碰碰抢答,“头面...!有有——” 天冶翘起腿,好整以暇,“不要头面。” 他盘算早已有定论,此时也只是森然一笑,“让你们最好的匠人制一张半面来,要快。” 天冶长甲敲击的频率加快,他这几日兀自沉思了许久,终于是在今天下定了决心。 在寂静无杂人的所谓政厅,天冶仰倒在王座上,心绪随着思念飘远。 他的眷恋裹着刀,捅破掺杂不幸的魔匣溢出鲜血,争相涌出的不是幸福,而是源源不断的烦躁、疑虑、迟疑... ——过往的种种提醒着他与她之间如隔天垓。 但那一瞬紧密相拥的体温,那一道击穿他的关怀,那一份渗透进灵魂的体谅与宽厚...令他如痴如醉。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以往挥之不去的鲜血肆涌,此刻都将化作沁人的温暖。 他不自禁轻吻指侧,如同骑士在亲吻王的手背,圣光一瞬照亮了尸骨。 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翌日晨辉,薄荷一边搅拌着早粥防止糊底,一边和路达有说有笑。 路达将切好的食材都递给她,顺手抽了根火棍弯身去挑火,薄荷指挥着他控好火调,抓紧时间先是做了两道清口的rou沫碎蛋、鼓汁焖鲜鱼,再转大火几下就料理好一份双椒炒rou,想着那俩人估计挺能吃,便又再多炒了份手撕包菜、香煎鱼排。 油吱吱作响,煎物的香气盘踞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两人井然有序地做着早活,平淡且祥和。 很快,三人的早饭便热气腾腾出了炉,薄荷厨艺说不上多好,只会做些很快手的家常菜,这都是以前为了要照顾那些小家伙们临时学的,优点是省时又大碗。 倒是辛苦路达在一旁兢兢业业帮她打下手了,他替她干了很多繁琐的杂活,叫她省心不少。 薄荷踮起脚给他擦擦面颊上的火灰,路达也替她抹去额上的热汗,两人俱都一笑。 一撮乱毛从墙缝边鬼鬼祟祟探出行踪,妫安真是咬碎了一口虎牙,他昨晚干完坏事回来没忍住跑去东厨塞了份宵夜,吃饱后就趁着自己力气大抬脚就将那头碍事的蠢豹猫咕咚踹下床角。 看到黑夜里豹猫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妫安心里头那可叫一个绝顶舒坦,他蹭着薄荷与她头挨着头,转眼就睡死在薄荷身侧... 现在好了,两人其乐融融,根本就毫无他的立足之地! 薄荷眼尖瞅到妫安,看到他气鼓鼓在一旁独自生着闷气,忙招呼他过来,“妫安,吃早饭了。” 她看到我了,她叫我名字了,她心里有我! 妫安瞬间就抛下所有小情绪,乐颠颠跑到薄荷身旁,他有些好奇地瞅着薄荷摆碗筷,跟屁虫似的又看她摆好了两碟白糖。 路达将厨余收拾干净后洗了把手,他正端着早粥出来时就看到妫安背着薄荷偷偷舔了一指的白糖,神情一瞬变得难言无比。 劣质的粗糖如同沙硕在舌苔上突兀滚动,过分坚硬地戳刺着他的口颚,糖味在分泌下扩散的速度十分粗鲁毫不精细,原来他的女人居然在乡下过着这样的艰苦生活? 路达瞧了个明白,本有些轻松的嘴角瞬间收敛,他嘲讽道,“吃不惯可以回家去,这里没人伺候你。” “...哼。”妫安因想法被精准戳中,愣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薄荷收好糖罐一回头,对这紧张莫名的氛围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路达替她盛好满满一碗玉米粥,意有所指,“桌上这些我全都能吃完。” 薄荷无奈一笑,“不要强撑,只希望你吃饱。” 她见妫安呆坐后双目无聚,不知是拘谨还是在神游物外,就给他舀了半碗早粥,“是熬了很久的精选玉米,要不要试一下?” 妫安猛然一激灵,小鸡啄米似忙点头,他照着薄荷的话舀了一勺早粥,腮帮鼓鼓却嚼得异常漫长,眼神控制不住飞出窗外,不知是不是因为食物朴素而想要赶快离开。 薄荷心下失落,但也未显意外。她舀起瓷勺,或许是她清贫惯了,对于这种有着淡淡甜味的苞谷是心存喜爱的。 这份清淡的早粥对她来说正好,路达要偏甜口一些,毫不吝啬往自己碗里堆糖,快速又和缓地消灭着桌上的菜肴。 薄荷小声和妫安说,“我还有一些做熟成的生rou,你要吃吗?” 路达无所谓抢话,“他喜欢新鲜的红rou,尤其是别人辛辛苦苦猎的那一种。” 妫安听得臭脾气上来,但自己属实理亏在先也不敢在薄荷面前顶嘴,只好在心里头暗暗气急败坏狠记一笔,加上他心头压事,那更是食不下咽。 “不要勉强自己。”薄荷摇头,起身同路达解释,“我先带妫安去东厨拿一下吃的。” 妫安心不在焉时没能听清薄荷说了什么,但他瞧见薄荷起身也肯定是要迅速跟上,他走了两步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自在,此时的沉默让他甚至有些恐慌。 他当即从后面环抱住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认错和撒娇就对了,“我会改的,我...” “...没有关系。”薄荷叹息抽开他的怀抱,拨正了他鬓边翘起的碎发,“我没有生气,也不希望谁都来迁就我。” 她温和覆住他的手,微笑安慰着,“你只要保持最自然的那一面就可以了。” “可...” 薄荷打断他,取出油包后仔细拆着粗绳,“你今天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香味。” “啊...!什、什么香...!”妫安惊天霹雳,磕磕碰碰撒谎,“没有啊、没有熏香!没有人闻见!” 他赶紧变作兽身叼起熟成rou就跑,“我要去巡逻!” 薄荷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去深究,妫安霎时就跑了个没影,薄荷透着细碎暖光在窗棂看他矫健的身姿,灼日照在他油光水亮的毛发上,看着柔软又威风。 “...你还是要回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去啊。”她的呓语轻柔得如同微风,可分明是有了最清晰的取舍。 她将不能食用的边角料处理好,净手时却还是没能忍住一阵出神,薄荷余光注视着碗柜上那一抹碗边的红,无比缓慢地擦拭着双手。 或许也没有能用上它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