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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点)

    随着游戏的继续,余泽也慢慢理解了关于【围炉夜话】这个游戏的实际规则。

    就如木偶介绍的那样,他们的故事会即时反应在某座城市中,以故事对人类造成的伤害或是治愈来作为评分标准。城市的人口被量化为一个整数,而几轮故事下来,这个数字下降了十分之一左右。

    但是,有一个地方却是木偶并没有提及的。

    他们所讲的故事,会相互影响。

    譬如有人说了一个靠吸食血液为生的女人,之后又有人说了一个靠猎杀人类为生的连环杀手。

    结果木偶说,发生了特殊的事件,这两个人不小心相遇了,女人因为战斗力薄弱,被杀手给杀死了。

    他们当时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像是一场无声却滑稽的戏剧。

    这座城市就像是成为了他们的战场。

    木偶展示着城市的画面,边上写了城市的人口。人口正在缓慢下降着,因为有些人的故事说得早,却依旧在影响着这座城市的人们。按照木偶的说法,故事的影响力会持续到最后一个人完成故事之后的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它就会宣布游戏结果。

    ……余泽是最后一个说的。

    第一个说的人是他左边那个瘦小的姑娘,就是她说了那个血腥玛丽的故事。那个连环杀手的故事,是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说的。当他们的故事主角相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也同样对视了一眼,就仿佛在现实中也进行了一场血腥残酷的斗争。

    每个人都讲述了各自相关的故事。那毕竟是怪谈……当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故事讲出来的时候,小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特别是当那个第一个有所行动的青年,讲述了一个关于深山老林里的雪怪与猎人的故事,他们就更加的恐惧了。

    有人看着那个青年,问:“你好像对这个屋子很熟悉。”

    青年说:“这里是我爷爷的房子,我小时候曾经来住过。”

    于是那种奇怪的氛围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杀手、变态、鬼怪、恶魔、外星人……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生物出现在那座城市。当轮到简於生的时候,那个人口数字,已经下降了将近一半。

    简於生开口时,余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他说的是邪恶的木偶师的故事。

    他说,邪恶的木偶师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轻落在人们家中的阳台。他会将人类拆解开来,像是在拆解一个精密细致的机器。他会重新安装骨头、血rou、关节、器官,脆弱的东西被挪走,坚实的东西被装入。于是人类便成为了完美的、漂亮的木偶。每一个零件,都是木偶师的爱意融合。

    木偶师是如此地喜爱他的木偶,于是木偶师便切割了自己的灵魂,让木偶也成为了木偶师。一个又一个,木偶师仿佛感觉不到疲惫,他孜孜不倦地改造着人类,让脆弱的生命变成更为珍贵的存在。他把人类变成木偶,又把木偶变成木偶师。

    ……随着简於生的故事,余泽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他看着简於生,那目光里的意思是,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是吗?

    简於生看着他,眼中像是含着一点温柔而悲伤的情愫。

    余泽看到那串数字正在飞快地下滑。当简於生的故事结束,一个鲜红的0出现在屏幕上。

    木偶啪啪啪地鼓着掌。

    小木屋里一片沉寂。

    木偶旁若无人地说:“还有最后一位玩家哦。不过,人数已经减为0了,您还要尝试吗?”

    “当然。”余泽说。

    他不过思索了片刻,就开口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梦想家。最为优秀的那个,被称为大梦想家。

    “大梦想家先生有一天来到一座城市。他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问,你有什么梦想?我可以为你实现。

    “小男孩说,我昨天看到了一本好看的书,里面有一位木偶师,我想在现实里看到木偶师。

    “大梦想家先生说,没有问题。于是,现实中便出现了一位木偶师。木偶师将人类变成了木偶。小男孩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变得奇怪了,他觉得有点害怕,想要再去寻找大梦想家。

    “大梦想家先生在这座城市里走来走去,他找到了许多人,实现了他们许多的梦想。他让杀手、变态、鬼怪、恶魔、外星人一一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当小男孩最终找到大梦想家先生的时候,他正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发呆。小男孩说,我后悔了,先生。

    “大梦想家先生说,可是,孩子,现在一切都已经实现了。

    “小男孩说,可是,先生,这只是梦呀。”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余泽忐忑地挪动了一下姿势。

    那个鲜红的数字停顿了许久,然后,突然跳动了一下,飞快地增长……余泽终于松了口气。

    简於生忽然气鼓鼓地说:“不对,你这个故事有个bug!”

    余泽说:“什么?”

    “那个数字已经是0了,小男孩为什么还活着?”

    余泽看着他,说:“小男孩就是那位木偶师。木偶师,就是木偶。他已经不算是活着的了。”

    “那他的本体呢?”

    他们的争论已经超过了其余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余泽说:“他成为了木偶师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改造成了木偶。就像你说的,脆弱的器官变成坚实的零件。”

    简於生张了张嘴,然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行吧。算你圆过去了。你赢了。”

    余泽终于松了口气。简於生显然给他放水了。

    当然,他知道,简於生愿意给他放宽一点限制,是因为这个故事的核心所在。

    他虚构的故事里,大梦想家就是冰狱。冰狱的力量,是将虚幻化为现实,是心想事成。

    这座城市……他才不相信,这座城市只是一个游戏。只要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座城市是真实的,他就不能冒这个险。他一定得在故事结束之前,将数字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讲故事的人。

    在所有的故事结束之后,如果在场的人类相信这座城市的人口是0,或者其他什么数字,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念头……冰狱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让这个念头成为现实。

    就像余泽所说的,面对危险的、好坏不分的大梦想家,你所要做的,就是相信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要当真。

    不过,他知道这一点,别人却未必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又觉得,这个游戏实际是在考验他,考验他是否还记得冰狱的设定。

    他看着简於生,心想,距离彻底翻车还差那么一点点。

    简於生突然笑了一下。余泽感到他的面容正在变得模糊。简於生说:“亲爱的,下一轮游戏见。”

    当Y先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正式调查员们正在吵架。

    扑面而来的争吵声令他的脚步停了停,他脸色有些微妙地看着这群精英人士,随后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到来,然后安静下来之后,他这才有些惊异地,带着戏谑和恶趣味的语气,说:“真是令人惊叹的画面啊,调查员们。”

    正式调查员们的脸色有些羞愧。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他们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不寻常的地方……除却他们过于压抑的、绝望的心态。

    在几天之前,他们曾经见证了世界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陷入绝境;几天之后,他们又一次见证了世界的末日……而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理由?

    Y先生暂时还不知道。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他同样有所猜测。

    他们沉默着,静静地坐了一会。

    片刻之后,西区的一位调查员忽然说:“我曾经以为,在赫尔斯叛逃特局之后,我不会再感到绝望了……毕竟,我们的同壕战友都有可能倒戈相向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我绝望的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疲惫而叹息。

    方照临看了看他。在赫尔斯离开之后,他的位子是由一位女性调查员接任的。赫尔斯原本的职责,是与夏旁笙相似,负责处理特异事件解决之后的善后事宜,而那位女性调查员也同样在做这些事情。

    说话的这位调查员,在西区便是从事与方照临相似的职务。他们都负责调查和解决特异事件。

    方照临可以理解这位调查员的心态。

    对于他们来说,特异事件处理得多了,病毒见得多了,也就不那么一惊一乍了。他们可以面不改色地去深入调查那些血腥的、诡异的、恶意的病毒。

    甚至,他们会更关注调查员们的心态问题。

    但是……但是这接连的两次特异事件,让方照临终于意识到,他原来也并没有麻木,也并没有因为见识到人类太多的不幸而变得无动于衷。

    他依旧可以共情。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西区的那位调查员轻声说:“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也没有那么麻木不仁。”

    Y先生轻声笑了一下:“麻木不仁?你们在做的,是世界上最需要善良与优秀品质的工作。我想,人类中最为纯善的那一批人,就坐在这里了吧。”

    正式调查员们:“……”

    西区的那位调查员倒吸了一口凉气,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了,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麻木不仁的……”

    Y先生瞥了他一眼。

    方照临意外地发现,这位特局局长身上,似乎多了一点人味。

    以往对方可不会用这样带着点好意,也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方式,来安慰他们……好吧,虽然这样的安慰方式实在是过于rou麻了,他们可都老大不小了。

    Y先生又给了他的属下们一点时间用以平复心情,当他们正式开始会议的时候,正式调查员们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们开始汇报情况。

    “……这一次的病毒,我们将它命名为‘冰狱’。有一部分调查员在完成了第一轮的游戏之后,暂时脱离了冰狱的力量范围,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24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再次返回冰狱。”

    “从目前情况的分析来看,冰狱并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虽然我们刚才使用了‘返回冰狱’这个概念。我更倾向于将其看作是一个慢慢侵入地球的梦境……没错,一个梦境。玩家——就用冰狱的称呼好了——玩家遇到的第一轮游戏千奇百怪,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这是某一个或者某几个玩家曾经在现实中见过的、遇到的、听闻的东西,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冰狱里做了一个梦。梦境会将这样东西扭曲成另外一种样子,但还是有所关联。”

    “……而且,虚构的文学作品,也有可能会出现在冰狱之中。有人熬了一个通宵看,之后进入了冰狱,里的场景就出现在了冰狱中……这是一位调查员经历的游戏场景,他询问了那个人,然后发现了这一点。”

    “相比之下,我们应该庆幸的是,特异事件还没有出现在第一轮游戏中。从目前已知的几个第一轮游戏关卡来看,危险性并不算高……但是如果特异事件也被冰狱复现了出来……”

    他们不由得沉默了一会。

    “真是糟糕啊……”有人轻声感叹了一句。

    “……现实中的情况已经在恶化了,第一轮玩家大量通关,他们离开了冰狱……很多人自暴自弃……另外一方面,第一轮通关的数量只有三分之一左右,24小时的时间也不足以重新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当政府失去对国家的掌控,当人们无法工作,社会必需品无法得到保障,我想会有更多人……”这位调查员迟疑了一会,然后说,“堕落。”

    不知道是谁冷笑了一声。

    不少特局成员都挺愤世嫉俗的。

    Y先生拍了拍手,让他们回归主题。

    “我们需要找到病毒源头。”

    “……或许他在某一场游戏之中。”有人说,“或许我们应该与政府合作。”

    “我们应该公布一些关于病毒的信息,至少让人类知道,他们在对付什么。”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对付什么。这一次的病毒……来势汹汹。”

    “肯定得公布信息,人类会产生好奇心。比起阴谋论来说,在最快时间内公布信息,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大暴动的产生。况且,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需要寻找病毒源头。”

    “但是这一次的病毒源头,也很难找吧。”有人叹了一口气,“冰狱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的确如此。仅仅在侵入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冰狱就掌控了全球。他们就像被扼住喉咙的小老鼠,无谓地做着挣扎。

    Y先生说:“不要太担心,各位。至少,还没有人死亡。”

    他们沉默,然后一齐看向墙壁上的那一串数字。

    那是人类的总数。

    他们好像在玩一个恶趣味的游戏。他们要保住这些数字,不求多,只求不要断崖式下跌。上一次,他们眼睁睁瞧着这一串数字急速下降又飞快上升,那真是一件考验人心脏的事情。

    而现在,至少这串数字,还保持着平衡。

    ……只是偶尔波动一下。人类总是会死的,不管是因为特异事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Y先生又说:“目前有尝试过,提前进入游戏吗?”

    “有,不过失败了。似乎游戏只能在同一个时间进入。”

    “这样就很难控制啊……如果特异事件真的在冰狱中复现出来,也太危险了……而且,如果后期冰狱与现实合二为一,那我们之前解决掉的病毒,又一次出现在现实中……”

    他们忽然颤抖了一下。

    Y先生笑道:“现在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先去和政府沟通吧,尽量在24小时之内,让大部分人都知道,什么叫做病毒和特异事件。”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嗯……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正式调查员们相对无言,苦笑起来。

    的确如此,他们始终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现在……却得被迫面对阳光。

    会议结束之后,方照临接到了来自余泽的电话。

    电话里青年的声音有些迟疑和不确定:“副组长,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讲。”

    方照临沉稳地答应了,并且约定好时间。然后他挂断电话,心想,草,这个特异事件不会真的和余泽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