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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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雨情 转过年来,至正十八年三月里的一天,洪麟正走在花园里,忽然前面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清脆的女子声音说着:“翁主,我在这里,快来啊!” 随之还有拍手的声音。 然后便是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宝城,我捉到你了!” 洪麟伸手压下面前的树枝,向前一看,前方草地上有几个宫女,正陪着一个小姑娘玩耍,那小女孩自己也曾经见过的,就是翁主王瑶,王族直系当今唯一的后裔,今年周岁刚刚三岁,已经能跑会跳,身体很是结实,性格活泼。 洪麟看了片刻,忽然宝德向这边一张望,扬声道:“那边是谁?” 洪麟见给她发现,就从树后走了出来,含笑道:“是我。” 宝德见是他,便也笑着说:“原来是洪总管。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总管也出来看花吗?” “是啊。翁主很喜欢捉迷藏吧?” 宝德笑道:“是的呀,已经玩了好一会儿,还这样有劲头呢。” 王瑶这时望着洪麟,招手道:“总管,你也一起!” 洪麟一笑:“可是我不太会呢。”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洪总管,原来你在这里,殿下请你过去。” 洪麟点了点头,转头对王瑶笑着说:“翁主,殿下找我去,我不能陪你了。” 走进寿昌宫,便见到王祺正对着一封书信面色沉重,洪麟连忙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王祺抬起头来:“倭寇袭击角山戍,烧毁三百多艘船。” 洪麟一时间也是无语,片刻之后说道:“角山戍距离京都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也不是太远,要不要戒严开京?” 王祺道:“各地驻防的军队是要提高警惕,不过我想,仅仅戒严也还是不够的,我要重修京都的外墙。” 洪麟点头:“殿下说得很对,修建外城墙是很重要的。” 即使不读兵书,高丽的历史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开京起初是没有城墙的,然而在高丽与契丹的第二次战争之中,开京给契丹轻易攻破,市街房屋全被烧毁,后来再修开京,便建造了宽广厚重的围墙,有二十二座城门,从此之后果然安全了许多,然而从显宗开始筑城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三百多年,虽然中间也有所修缮,然而仍然不再如同新城墙那样坚固,这些年来,随着局势的混乱,高丽遭受了更多的进攻,所以是时候要重修一下城墙了,不仅是防范倭寇,中原的红巾军越闹越凶,也是令人担心啊。 只是虽然修建城墙是重要的,然而高丽连年灾祸,去年便接连天灾,今年从正月到现在,雨雪都没有怎样降下,因此很是担忧是要大旱,事实上现在的旱情便已经非常严重,在这种时候调集民力翻修城墙,平民的压力也是相当大的。 旱情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初三这一天,王祺宣告减膳撤乐禁酒,他本来便很是节俭,一餐饭只是六个菜,如今裁掉了两个副菜,酒也不喝了,也不听音乐了,闷了就只是自己在殿内弹弹琴。 初五这一天,王祺去福宁寺求雨。 到了四月十七日,雨水终于降下来了。 这一天的下午,王祺放下公文,在书案前拉伸了一下上身,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意,终于下雨了啊,从上午到现在,断断续续一直地下,并不是很大的雨,却也不是烟雾一般的微雨,而是泪水一般的小雨,就那样悠远绵长地从空中落下来,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点滴渗入泥土之中,浸润了干燥的土地。 这时洪麟递给他一盏甜汤:“殿下,喝一盏摄里白吧,加了五味子的,这些天为了旱情,殿下实在忧虑,如今终于感动了上天,降下雨水,殿下也该保重一下身体。” 虽然是“去蒙古化”,然而毕竟熏染的岁月深了,因此日常口语仍然保留着一些外来语,“摄里白”就是胡人的词汇,“饮料”的意思,其实也不是蒙古语,而是波斯语,汉文叫做“渴水”,从前高丽最盛行的乃是茶道,不过到了如今,也开始流行这一类的渴水,主要就是水果草药饮料,比如林檎渴水,山栀渴水,而此时洪麟给王祺准备的,便是五味子渴水。 根据,五味子可以除烦热,王祺这许多天来,为了举国的干旱,一直十分忧虑,连求神拜佛的方法都想了出来,虽然是为了稳定人心,可是在跪拜的时候,他也的确是相当虔诚的,王祺确实喜爱佛教,但并没有到虔诚信奉的程度,身为高丽王,他当然晓得神佛往往是靠不住的,所以不肯寄托希望在那上面,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的只能信托那种更伟大的力量。 王祺接过青瓷茶盏,喝了两口饮料,笑道:“很甘甜,进入肠胃之中,就感到胸中的烦闷燠热瞬间消减了好多。” 洪麟一笑,那是自然啊,加了宝贵的白沙蜜,说是从西域传来的方法呢,其白如雪,其甜似蜜。 王祺此时望着窗外,说道:“从前我不喜欢黯淡的天气,总觉得天空灰沉沉,很是压抑,然而这个时候却觉得,简直是最美好的天气。” 雨水就代表了生命,前提是不要爆发洪水。 洪麟刚刚从外面回来,也深有感触地说:“甬道两侧虽然有一些泥泞,然而却不觉得厌烦,只觉得很轻松。”这种时候,即使踩了两脚泥,也不会烦恼的吧? 王祺点了点头,是啊,雨水实在是太宝贵了,尤其是对于长期干旱之后。 王祺绽放笑容:“今天实在高兴,我们来弹琴吧。” 洪麟笑道:“好啊,殿下。” 于是两个人各自取过玄琴,王祺端坐在正座上,洪麟坐在他的旁边,玄琴放在膝头,两人同时拨响了琴弦。 王祺望着洪麟,虽然一直以来都忧患重重,然而此时此刻,心情却是安闲的,胸中弥漫的,是久违的愉悦。 琴声铿锵,与外面的雨水声相应和,雨声恍然间也化作琴声,敲打在房檐台阶上的噼啪声,仿佛都敲击在韵律的节点上,琴音则借着雨水的声音愈发周旋环绕,袅袅不绝。 王祺眼中的洪麟,此时格外清秀,微微垂下头来看着琴弦,侧面轮廓非常柔和,他回来之后换上的是一件水红色的锦衣,明亮的颜色衬托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而且还带了一点淡淡的红晕,嘴唇也愈发鲜红润泽,因为他坐在这里,原本有些昏暗的殿内便闪起一道光,宛如晴天丽日。 这样的雨天,外面光线偏弱,殿内纵然点起了灯烛,然而在白昼,灯烛的光辉便为阳光所削弱,即使那日光是穿过层层暗云,削减了许多之后,才有一部分到达地面上,这一部分日光却也终究是让烛光显得黯淡,如果是在夜间,反而会感到灯光明亮,然而此时,洪麟的脸庞和衣服映在烛光之下,便如同另外一盏灯,如此的华美温暖,照亮人的心扉。 这时洪麟抬起头来也望向王祺,殿下今年三十二岁,时光没有销蚀掉他的气质,反而愈发放光,与殿下相对,扑面不是他所拥有的富贵与权力,而只觉得他的清华与英气,俨然便是金玉雕成的人像,自己对于寺庙中的佛像一向没有太多感触,或许就是因为从小便看着殿下的缘故,有这样珍贵的人在眼前,为什么还要为神佛着迷? 只是那一次,那一次…… 自己为另一尊神像所吸引,差一点彻底脱离了轨道。 连绵的细雨一直下了三天,终于缓解了旱情,因此四月二十日这一天,王祺便很有心情给王瑶庆祝生日。 “虽然不是很特别的年纪,然而为了庆祝久旱甘露,便好好热闹一下吧。” 因此便比往年要更加用心准备,不过其实也不是很隆重,毕竟只是三岁的孩子,于是便只是家族中的人比较齐全地聚在一起,洪太后、宝塔失里、王祺,太安公也来了,乐呵呵地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侄女在meimei怀里撒娇。 洪麟谨慎地安排了防卫,这才走回来,侍立在一旁,看着小翁主又钻到了洪太后的怀里,舅舅太安公正拿着一个木瓜逗着她,想要把她引到自己这里来,太安公非常喜欢这个侄女,见了面总是要把王瑶抱在怀里,笑呵呵说着傻傻的话。 与meimei相比,太安公不是个很精明的人,有的时候目光短浅,不过对于王瑶,太安公是真心的喜欢,自己的meimei这么多年来,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生育了这个女儿,而且因为那离奇的形势,居然成为了储君,这便不由得更让人对这个孩子寄予希望,所以太安公简直把侄女当做了眼珠一样的存在,实在太可宝贵。 洪麟看着王瑶,也觉得很是安慰,这个孩子聪明伶俐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身体好,长到三岁,很少发烧咳嗽,这就让中殿的心能够轻松许多,孩子太小了,身体十分脆弱,虽然宫廷中的环境要比平民阶层优越许多,然而年轻一代能否顺利长成,也是个很严峻的问题,这是中殿唯一的孩子,殿下唯一可以放心的继承人,倘若她发生意外,对中殿与殿下的打击何其重大。 洪麟知道,那孩子身上也有自己的血缘,不过对于这种不可能被承认的状况,他却并没有什么伤感,比如“对面相逢不相识”之类,对于那个孩子,他很难代入到“父亲”的身份,这与所谓的责任感无关,他只是确实难以发生那样的感情。 时至今日,洪麟对中殿仍然有着往日的情愫,虽然已经不再那样热烈痴狂,然而从前那种爱恋仍然幽幽地保存在心底,中殿在他心中是不同的,他也喜欢王瑶,也会想到自己是她的父亲,但说到太深的牵绊,却是很少了。 洪麟对王瑶也是格外看重关注的,只是那原因却并非神秘的血缘羁绊,而是他尊重中殿,深爱殿下,像是那种“父亲与女儿虽然从未见面,人海偶遇便异常亲切”那样神奇的剧情,自己是没有的,从目前来看,王瑶也没有发生那样的心灵感应,而此时中殿与殿下全家聚会,洪麟也没有那种凄怆悲凉的被排斥感,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不能相认”之类,他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解决了相当多的问题,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更好。 这时王祺牵着女儿柔嫩的小手,蓦然转头瞥了洪麟一眼,目光中满是温暖,洪麟对着他微微一笑,很快移开了眼神,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交流没有必要,王祺从来也没有提过,自己自然也就当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宝塔失里含笑望着女儿,那一枚香盒给自己深深收藏起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拿出来了,如果自己有幸长寿,数十年后,在未来同代人大半凋零之后,那种因为年龄而孤独的时候,或许会再将它找出来,对着日光回忆曾经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