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物04

    “我……”

    凌池讪讪地转过身，他张口欲言，却又组织不出语言，只得背靠着门，斜觑着地面，像极了高中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后答不出问题的学生。

    谢语庭静静注视着凌池，尽管没有对上视线，凌池仍能感受到对方目光的灼热。他轻轻抚摸上凌池的腰，呼吸也越来越近，凌池更觉得不安，他咬咬牙，想要鼓起勇气发表一些愤怒的话语——这氛围实在是压抑到让他难以忍受。可没想到就在他开口之前，谢语庭就突然后退一步，两人的瞬间回到了安全距离。

    谢语庭还是看着凌池，他微微一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语气轻快的说：

    “我饭做好啦，快来吃饭吧～”

    “……哦。”

    半晌，凌池才憋出一句回复。

    谢语庭招呼凌池入座，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各式菜肴，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看起来卖相也极佳，根本不是所谓的“随便做几个”。凌池随便扫了几眼，发现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谢语庭用湿巾把凌池的餐具擦了又擦，然后精确无误的按顺序一件一件摆放到凌池面前，但是却并不处理自己的。随后，他朝凌池摊摊手，说：“吃吧。”随即就托着下巴，好像想要欣赏凌池进食。

    “你不吃……？”

    “你先吃吧，我不饿。”

    谢语庭又是那种略显病态的笑容，直杠杠的目光盯得凌池坐立难安。凌池勉强提起筷子开始夹菜，在谢语庭兴奋的注视下，把那青菜咽入口中。

    味道惊人的好。

    “怎么样，不错吧？我练了好久呢，就想着要做给你吃。”谢语庭语气似乎有些得意，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凌池……小池，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我有洁癖。这个毛病困扰了我好多好多年，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和别人正常相处。”

    凌池点点头，没敢接话，干脆继续埋头吃饭。餐桌的灯光是冷色的，照得雪白的桌布、精致的菜肴也显得凄凉了几分。

    “不过我也不喜欢和人接触，你知道吗，一个普通人类身上的细菌就足足有500－1000种之多，更别提各种物品上的、空气里的。和别人呼吸同一片空气就很恶心，虽然空气无法触碰和观察，但仔细想想不就和同旁人一起游泳一样吗？空气里本来就会漂浮灰尘和病菌，而人类呼吸，又会排泄污浊，更别提新陈代谢带出的废渣……

    “不管做什么，周围都是脏的、脏的和脏的，为什么他们意识不到呢？自己生存的空间明明肮脏得可怕。说起来水是干净的吗？为什么人类要用那种看上去透明，实际上可能被各种病毒浸满了的东西来冲洗自己？这样洗过的东西真的干净吗？我无法理解！

    ‘’……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真的很恶心。周围的一切都太脏了，让我完全无法忍受。”

    凌池握着筷子的手有点颤抖，他觉得谢语庭可能真的有点毛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但是，我遇到了你……”谢语庭顿了顿，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甜蜜的笑容，“小池，你很干净。”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个体和你一样干净。你的手，你的声音，你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都很干净，比空气、比水比任何东西都要干净。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吗？

    “……对不起，这样可能很冒犯，但我真的克制不了自己，我想接近你，想要跟你近一点，近一点。”

    “谢语庭。”凌池终于吃不下去，他放下筷子，严肃的看着对方，认真的说：“你这种应该是心理疾病，我觉得你去看看医生，积极治疗比较好，我也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不用。”

    谢语庭摇摇头，见凌池放下筷子，他便动作自然地顺走那双沾过凌池唾液的餐具，凑近观赏着，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我早就看过医生了，要是有用，我现在也不会是这样了……当然，我并不觉得难过，我也不想和其他人接触，他们太脏了。”

    谢语庭欣赏完筷子，又完全无视凌池的目光，动作无比熟练的把那双筷子伸到自己口中，带着点情色意味的舔舐起来，好像在透过筷子品尝凌池的唇舌。筷子在口中搅动出怪异的水声，黏黏腻腻，听得凌池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羞怯还是愤怒，谢语庭却眯起眼，面上泛起潮红，甚至试图把筷子往自己的咽喉中插去。

    凌池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按住谢语庭的手，压抑着愤懑说：“……谢语庭，你恶不恶心？”

    谢语庭却仿佛触电一般，整个人的动作都微妙的停滞了一刻。他瞪大眼，缓缓低头，死死望着被凌池抓住的地方，一字一顿地说：

    “小池，你再抓下去，我要控制不住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颤抖。

    凌池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开水烫到一样，连忙松开手，看着谢语庭犯了病的样子，心里慌得很。他连忙伸进衣兜想要摸一下手机，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在找这个吗？”谢语庭仍然涨红着脸，面带笑容。他不紧不慢的从衣服里拿出了属于凌池的手机，朝着凌池晃了两下。

    “……你到底什么意思！”

    凌池气得想要冲过去打人了，可一想到谢语庭被他触碰后那副恶心的样子，又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小池很狡猾，对不起呢，我不能给你联系其他人的机会。”

    说完，谢语庭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起来，冰冷的神情在冷色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可怖。

    凌池突然感觉有些热，又有些晕。

    “你做了什么！……你个混蛋！”

    凌池想要站起来，双腿却直直发软。他勉强撑着椅背站直，又在下一刻晕头转向的坐了回来，两眼发昏。

    “对不起，小池，我太想得到你了。”

    眼前已经看不清事物，凌池只能隐约感受到谢语庭在抚摸着他的面庞，凑近他的耳畔轻声说着：

    “所以，请成为我的所有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