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

    快散局的时候韩泽给他打了电话，他放下啤酒罐，脸色沱红。

    他喝醉了，从顾雨离开后他就一瓶瓶地灌，胖头在一边打趣，说他这是失恋了吧，喝那么猛。

    他摆摆手，比失恋更难受——他是羡慕。

    心里慢慢凝聚出一坨淤泥把他填满了。烂臭的他自己都嫌弃。他羡慕女人羡慕男人羡慕和韩泽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但他偏都不是，他偏偏是韩泽一个不男不女的哥哥。

    结束后，司机告假，韩泽打车来接他。

    星星特漂亮，跟一把碎钻石撒黑色幕布上一样。

    安辰站在路边吹了会冷风，脑子却更糊涂了，周围的同学三五成群地扶着出门，他就靠在信号杆白柱子那，像一团没了骨头的软rou。

    无名指根有些痒，他半眯着眼睛，把创口贴扯开，对着路灯看。一点都不丑，他特喜欢。

    但他又做贼似的，把创口贴狠狠地绑紧了，勒出一圈红印子也不嫌难受。

    韩泽来的时候，他几乎快倒在雪地里，背靠着杆子往下滑溜，韩泽忙双手卡在他的腋下把人捞起来。

    酒味很重，韩泽皱着眉，他哥在自己怀里不老实，搡着他的胸口，一个劲说我在等人接。

    韩泽说我就是来接你的。

    他哥又说，“我要我弟来接我。”

    “我就是你弟。”

    “……你不是。”

    “啊？”

    安辰酒精上头，揪住韩泽的脸往两边扯，韩泽的嘴巴就被扯成扁扁一条线。

    他心里烦死了。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是我弟弟啊。

    “哥，疼疼疼——”韩泽嚎了一嗓子。安辰把他往后一推，自顾自的越过他往后走。

    “你干嘛去？”韩泽反手把他拉住，围巾摘了，转个圈戴他脖子上。

    “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喝多了耍酒疯是吧？回去随你闹。”

    “好了，手给我牵着。”

    安辰小半张脸都陷在软和的围巾里，眨巴着眼睛看他，那眼睛漂亮的跟水晶珠子一样。手指尖在韩泽掌心里挠了挠。

    韩泽看了几秒钟，忍不住抬另一只手把他眼睛捂上。

    再看一会，两个人都别想走了。

    没想到他哥居然呜咽起来，嗓子眼塞棉花似的闷成一团。吓得他手忙脚乱，忙问怎么了。

    “我看不见了！黑黑的！”他哥可怜兮兮道：“我是不是瞎了？”

    “……cao。”

    这他妈是喝了多少啊！

    “要抱。”

    “啊？”

    安辰耸耸鼻子，往前走了几步，冲他伸出手，糯着鼻音，“抱。”

    说出那个字的同时，他的腿就xiele力气，整个人随着地心引力往下倾倒，韩泽就解开大衣扣子，把人团吧团吧抱怀里。

    软的，热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抱住了小太阳。干脆让他哥天天喝醉好了。

    回到家，他哥还在瞎扑腾，韩泽把人放浴室门口站好，跟老师训话一样，“你在这站着，我去放水，不要乱跑乱吐知道吗？”

    安辰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手却死死拉住他的袖子。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韩泽都有些分不清他哥到底醉没醉。

    “我去放水。”

    “……别去。”扯着袖子的手轻轻晃了晃。

    “很快的。”

    安辰不说话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拉着袖子。

    韩泽心一下子就软的不像话，说：“你这是学会撒娇了哦。”

    他一边说，一边牵起他哥的手，“这样好了吧，我们一起去。”

    他哥的手有些凉，握着的时候关节摩擦到一片粗糙。他抬到眼前看。那块绑着创口贴的位置已经血液不流通发紫了。

    安辰注意到他的视线，用力把手往回抽。

    “别动。”他一把拽住，“都勒成这样，再不取手指该僵硬了。”

    “我、我自己来。”

    “啧，我说了别动。”韩泽忽然想到什么，哄小孩一样哄他，“没事没事，不丑的不丑的，我不嫌弃。”

    说着，亲了一口安辰的手，去撕创口贴。

    安辰咬着下唇，任命的闭上眼睛。

    他的手很漂亮。指尖圆润指身修长，自然下垂的时候，会有若隐若现的青筋。

    韩泽小心撕开创口贴，粘胶留了一圈红印子，像极了戒指。

    “没有疤啊，很漂亮的……”

    他话音顿住——因为那创口贴根本不是用来遮挡疤的。

    在他哥无名指的指腹，有很小一串纹身，是五个字母“HANZE”。

    韩泽呆愣在那里。

    安辰看着他，缓缓叹出一口气。

    “……哥，你这纹的是，我的，我的名字吗？”

    “……嗯。”

    “什么时候纹的？”

    “一年前。”

    韩泽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纹的时候痛不痛。

    “为什么？”他不明白。

    沉默许久，安辰道：“你以为，这两年，我没有想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