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这根发带才衬你
小九爬起身，回头看了看白皓霜满足而安宁的睡脸，昨晚种种荒唐场面在脑子闪了闪。他脸上一阵红，赶紧打住，蹑手蹑脚的摸下床来，捡起衣服穿上。 他方才摸了摸白皓霜的额头，又给他把了脉，确信白大哥的风寒已解，只要再将养几天，便可无事。这种情境下，若是让白家人发现白大哥和自己做了那亲密之事，甚至仅仅是让白老爷听闻了白大哥夜会自己——只怕白大哥又得挨罚了。 而且，归根到底，白大哥是在为自己的事出头，自己若是能摸清楚这背后的门道，又何须再让白大哥跟着吃苦？ 这么想着，小九打算给白大哥留封信，让白大哥好好休息调养，自己暂时先避开。 趁着晨光，小九摸到了书案边，却发现上面正摊着自家的账本。小九捧起那账本一看，暗暗吃惊：白大哥将每一样物品的市价、卖主的情况、卖主的说辞，以及其他种种细节，全都工工整整录在了上面。白皓霜日常是个不谙世事，醉心于医术的少爷，连回春堂的经营，都甚少插手过问。如今，要整理出这么些资料，该是费了多少心血。 小九回首望了望睡得酣甜的那人，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留好书信后，小九把那一包药全都留给了白皓霜，自己揣好账本，推开房门，往那被锯断的木环上淋了点儿水，重新把锁装了回去，伪装成完好的模样。 接着，小九摸到那棵歪脖子树边，像昨晚溜进来那般，再偷摸的溜了出去。 只是，他刚从树上跳下，就撞了人——那人，竟然是天正。 “天正？！你怎么在这里？”小九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着会在此处碰上天正，喜的是，他正想找人一起商量，而天正恰恰是个思路清晰，见多识广的人。另外还有一层，怕是小九自己也没发现的——他和天正在一起时，总会格外的开心些。 天正扶着小九站稳了，抱歉的笑着：“昨日见你独自去了白家，我心里总有些不放心。故而……一直在旁边远远等着。” 小九心说：这天寒露重的秋夜，难道天正就在这院外等了一宿？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刚要开口，却见天正的脸色变了变：“小九，你昨日所系的发带，并不是这根。” 小九随口道：“哦，那估计是白大哥的，混在一起看不清楚，我拿错了。” 这话说完，小九并不觉得尴尬，却发现天正的面色都发了黑：“混在一起？拿错了？” 小九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解释道：“我原本的发带也是蓝色的，昨晚解开之后……”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 在什么情况下，会把两人发带都解开，还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小九方才并未想到这一层，如今明白过来，顿时不敢再说了。 这边天正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现下还早，小九若是没有别的地方去，先随我去用过早饭吧。” 小九赶紧点点头，跟着天正走了。 没走出多远，天正便停在了一处院落，推门道：“到了。” 小九惊疑道：“这是天正的家？离白家如此之近？” 天正摇摇头：“不，这只是一处偏宅。”又补了句：“昨日才买下来的。” 小九还在目瞪口呆，宅子里就有两位仆从，半跑着出来，接过天正身上的披风，给两人递上热茶热手巾，再领着两人去饭厅坐好。 接着，丫鬟们一溜烟的开始上菜。各种粥点小吃，呼啦啦的摆了一桌。 小九有点儿被这架势吓着了，满脸都是不自在。天正立刻发觉了，挥了挥手，顷刻之间，那堆仆从就走得没了影。 小九这才松了口气，就着酱菜，捧起一碗白粥喝了起来。 待两人用完饭，小九想了想，把昨晚白大哥说的那些话，略去了部分之后，都说与了天正，还掏出了账本摊在面前。 两人坐得极近，头并着头的翻看起来。 见着上面工整的小字，天正冷冷的评了一句：“这白家公子，果然用心。”小九原本想答话，但瞥见天正的面色，却又不像是真心称赞，只能又把话咽了回去。 翻完账本后，天正道：“小九，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小九略迟疑了下，答道：“我算了算，钟先生买入这些货物的花费和时间，和郑氏钱庄的出款时间全都能一一对上。昨日，白大哥说，钟先生之所以要去这些店铺采买，乃是回春堂指定的。那，钟先生去郑氏钱庄借款，是否也是被人安排的？” 此时太阳已经起来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天正脸上照出极好看的光影。 天正就在阳光里，安静的盯着小九，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 小九心里有些发毛，又有些说不出的悸动。他试探着开口道：“我猜的……对吗？天正又是如何想的？” 天正脸上荡出一个笑容，道：“是对是错，我们去问问那些掌柜的，自然就能知道。” 小九犹豫道：“这……能问出来？” 天正脸上笑意愈深，声音柔和：“若是小九独自去，必然问不出来。若是我们一道去，必然能问出来。” 小九喜道：“当真？果然天正有办法。那我们赶紧去吧。”一面说着，便要起身。 不料，天正按住了小九的肩头，道：“稍等。” 下一瞬，天正又绕到了小九身后，嗖一下拽掉他的发带，把他一头乌发全都打开，重新梳理起来。 前几日在村子里，天正也经常给小九梳理头发，只是，今日这气氛，似乎与往常都不同。 小九不敢说话，缩着脖子，任由天正在自己头上动作。片刻后，天正从怀里掏出一根两端坠着白玉的银色发带，仔细为小九系上。 接着，天正俯下腰，几乎是贴着小九的脸，耳语道：“我总觉得……这根发带，更衬小九。”他呼吸之间的热气，腾腾的往小九耳朵里钻。甚至，他的嘴唇，有意无意的蹭到了小九的耳垂。 小九只觉得自己被天正亲近的地方一阵一阵麻，脑子里一片混乱，心跳得如擂鼓，连呼吸都没了节奏。 正在小九手足无措之时，天正直起腰来，拍拍小九的肩膀，道：“好了，我们出发吧。”语调清爽利落，没有半点亲狎之意。 小九自己倒是红了个脸，在心中暗骂道：难道昨晚和白大哥行过那事之后，就看谁都不对劲，心里尽生出些奇怪的念头来？ 两人按照白皓霜的记载，先来到了那家卖鹿茸给钟先生的铺子。 小九正在对柜台上的伙计说明来意，布帘后面已经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任是谁来问那钟家账本的事，一概答不知道！再要问的，就直接架出去！“同时布帘一掀，走出一个苦瓜脸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掌柜的了。 那掌柜的斜着眼瞥了瞥小九，正要张嘴，突然看见了旁边的天正。 掌柜的苦瓜脸上立刻强撑出几分笑意，结巴道：“唉哟……您这……” 天正淡然笑着，截断掌柜的话：“掌柜的，在下佟天正，是这位小九公子的好友，陪他来问些事情。” 苦瓜脸掌柜愣了愣，半响才道：“哦……那……佟公子，想要问些什么呢。” 小九便又把方才对伙计说的话再说了一遍。其实这苦瓜脸掌柜，之前在布帘后面，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他一边听小九述说，一边仔细看着佟天正的表情。 小九说完后，苦瓜脸掌柜慢吞吞的张口道：“这件事嘛……” 一旁的天正状似无意的道：“还望掌柜的如实说来，好让我们安心。” 掌柜的便继续说了：“这件事，的确是郑家授意的。但凡钟先生银钱不够了，我们便掏出郑家准备好的文契，让钟先生画个押，就算是向郑家借过钱了。” 小九吃惊道：“这种借钱法，是所有人都一样，还是独独对钟先生才这样？” 掌柜的道：“自然是特意安排给钟先生的。我们又不是钱庄，按理说，根本不应该干这种事。可是……” 掌柜的瞟了眼佟天正，心虚的小声道：“可是，可是，郑家压着我们，我们哪里敢不从……” 小九追问道：“那您可知道，郑家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诱着钟先生向他们借钱？” 掌柜的缩了缩脖子，眼睛在佟天正和小九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满眼都是：“您问我？您问我干啥？您应该问您身边这位啊！谁知道这阎王为何要这么做啊！”嘴里却只能客气的答：“这个，我们就确实不知道了。” 小九知道恐怕是问不出更多了，拱手谢过掌柜，和天正往外走去。 这时，天正在一旁轻声问道：“小九，你现在如何想的？” 小九有些茫然道：“看来，借钱一事，的的确确是郑家捣的鬼。莫不成，白老爷的所作所为，也是郑家的意思？只是，这姓郑的，费这般周章，到底是图什么？” 天正顿了下，又道：“那姓郑的做的就是这种银钱买卖，最是卑劣。说不定，他就是靠这种方式，巧取豪夺，榨人钱财？” 小九摇摇头，道：“不会。那掌柜的说了，这种安排是独独针对钟先生的，而钟先生和我家徒四壁，哪里有什么钱财供他榨取？”说到这，小九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天正，你也是因为令妹的事，对那肥头大耳的郑氏很生厌恶吧？只是，你家里原本这么有钱，为何郑氏当时会不肯借钱给令妹？” 天正惊疑道：“肥头大耳？你见过郑氏？” 小九道：“对啊，上次在郑氏钱庄，出来一位走路都困难的胖壮男子，我看庄里上下都听他的，想必那就是郑氏本人了吧？”小九想了想，又道：“对了，后来在回村子里的路上，我问了秦先生，秦先生也说，那就是郑氏本人了。他还说，这郑氏特别好色，见着漂亮的少年总想沾染一番，甚至还——想方设法的……包养……包养……” 说到这里，小九说不下去了，他脸色发白，疑疑惑惑的道：“难不成……那郑氏……想……想……”他赶紧摇摇头，干笑两声道：“我也不是啥漂亮的人，想来那郑氏不至于如此荒yin无度，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天正脸色一阵发青，正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既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小九，你原来在这里！” 小九回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道：“秦先生！真是巧！” 秦远然仍是一身锦绣，手里还拿着把折扇，那叫一个风度翩翩。他笑盈盈的对小九道：“并不是巧合呢。我一早便去白家问了，说小九昨日并未来过，这又问了一路，可算在这里找到小九了。” 小九忙道：“这？秦先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秦远然收敛了笑意，正经道：“小九，昨日我对你说的那个炼丹师的职位，居然还吃香得很。若是小九有意，可得赶紧定下来。今晨皇宫里来了信儿，说要是再推脱，就得让给其他人了。” 看着小九脸上露出了几分着急模样，秦远然又缓和道：“我同那传信的人一番好说歹说，好容易说通了，让他再拖延两日。这两日，不如小九先去看一看，那皇家的炼丹房是个什么模样，心里有了底，再做决定不迟？” 听到此处，佟天正冷笑道：“秦先生真是好手法，连皇家的事，也可以让拖延就拖延，莫不是，背后还有什么勾当吧？” 秦远然用折扇顶着下巴，脸上带着笑，眼睛里一片寒冰：“这位——公子，要说起‘勾当’一事，怕是要比秦某通透得多。若是公子愿意，秦某很愿意和您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说道一番。” 小九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机锋，但他听着“皇家的炼丹房”几个字，心里已是有些动了。他决定： A：不论如何，先去看一下皇家炼丹房是个什么模样。（秦远然好感度＋2） B：如天正所说，真做了皇家炼丹师，只怕再也不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是不去看了。（关闭秦远然感情线。神秘债主好感度＋1） ———— 宝宝们，这是秦先生最后的机会了啊，最后的机会了啊！（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