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憨批meimei
22. 我站在柳边的肩膀上,顶着呼啸而来的大风,放开嗓门,大声吼道:“呱呱呱!” “别叫了,小祖宗,”柳边一边骑着单车,一边哭笑不得地朝我控诉:“耳朵都快听不见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湿滑的路面和街边被大风刮得嘎吱作响的广告牌,还是悻悻然缩了回去,继续当一只挂在卫衣帽子里的小小鹦鹉——毕竟这可是台风天,能把我整只鸟直接吹走的那种。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呢?好吧,让我从头开始,慢慢讲起…… 五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台风来了。柳边把玻璃窗用胶布粘好,又检查了连接客厅和阳台的那扇木门的牢固程度,才放心地坐回沙发上。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播报着近日登陆的“最强台风”,我对这玩意儿究竟叫“春华”还是“秋实”毫无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沙发上蹦蹦跳跳,试图乘着这个能变小的机会,把童年欠下的全部弹簧床蹦蹦跳跳地玩上个够。 然后我被柳边一把抓住了。 “好啦,别生气了。”他戳戳我毛茸茸的脸颊,我这才松开自己咬住修长食指的嘴壳,将怨念的目光投射到自家男友身上——为什么要打断一个成年人简单的乐趣?! 柳边把我挂回他的身上,然后顺手摸了两把鸟毛,看着电视感慨道,“说起来,这已经是登陆的第二天了呢。” “呱。”我点点头,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去咬衣服上的金属装饰,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想起了什么…… 不对,小禾怎么还没来电话? 于是我调转方向,在自家男友的耳垂上狠狠啃了一口,又飞到冰箱上,示意他去看前些天留下的小纸条。柳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取下纸条,问:“要去找她吗?” 我点点头,于是他取出手机,拨打了小禾的电话号码——作为一名初中生,这姑娘可是日常手机不离身的(何况现在是台风假)。 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界面上,嘟嘟嘟地响了半天,仍旧没有任何回应。我顺着柳边的手臂爬下去,心灰意冷地挂了电话,他见我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便问:“要去找她吗?” 我想了想,然后啾了一声,蹭了蹭柳边的手臂——拜托你啦。 我俩骑着自行车,一路飙到我家楼下,在单车棚下转了一圈,果然没见到小禾的红色单车,顿时暗叫不好:这小孩不会是自个儿跑去赴约了吧?! 我立刻在柳边耳朵上咬了一口,他单手扶住自行车,另一只手则揉揉我的脑袋,然后打开怀里的笔记本,问:“现在去哪?” 我想了想,用嘴壳点了点笔记本上的一个地点。 那是小禾的学校。 学校离家不远,骑着自行车,五六分钟就到了。我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那辆相当显眼的红色单车,气得几乎直接背过去:这冒失鬼果然自己跑来了! 柳边试图跟保安交涉,未果,只能陪着我在栏杆周围干着急。“现在怎么办?”他顶着保安大叔怀疑的目光,苦笑着问我。 我想了想,先用脑袋蹭蹭他的侧脸,试图安慰自家的小娇妻男友,然后一拍翅膀,乘着保安不注意,飞进了学校里面——可喜可贺,经过我多日以来坚持不懈的练习,这只走地的小鸡终于能稍微飞起来了。 我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按着初中时的记忆飞到了教学楼的侧边,果然看见一个被紫荆树包围的单车棚。单车棚前有一片铺着黑色大理石的空地,空地上铺了一层积水、还有满满的紫荆花瓣。陈小禾站在空地的中央,一动不动,半身校服都被雨水打湿了。 “呱!” 我大叫一声,俯冲下去,想落在她身上,却被无情的大风刮偏了位置,相当狼狈地掉在了满地的紫荆花瓣上。 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这一下可摔得够重的,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五脏六腑的移位,而是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摔出窍了。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相当玄妙的环境:四周一片漆黑,仅在远处亮着一盏明灯。小禾站在灯的前面,一位绿衣少女靠在她身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而我则像一团游魂般飘在远处,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突然,小禾倒在了对方怀里,少女却面色平静地将她抱住,然后才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她的面容,居然和我梦中的那位汉服姑娘一模一样。 “啊,抱歉,竟然把你忘了。” 少女一挥手,我这才从游魂的状态里解脱了出来,重新拥有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却仍旧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 “你是谁?”我问。 少女反问道:“我是谁?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相当警惕的盯着她,盘算着如何能从对方手里把小禾抱过来。她坦然地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小禾说点事情。” 我试探着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那只大猫的警告没错的话,那接下来估计会是非常棘手的情况。 庆幸的是,她并没有生气,“我想,事情的起因经过,小禾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少女戳戳怀中女孩的脸蛋,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却也蕴含着不一样的情绪:“一个月前,她走进房间,随手带上了门,却正好压到了飞进来的我……” 她的语调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又听见少女继续说道:“我想,我是恨她的,我肯定是恨她的,所以我放弃了自己的灵魂,想用换来的力量去完成一场复仇。” 她低下头,将前额贴上女孩的头顶:“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在弥留之际,我依稀听见她在哭,看见她的眼泪落下来,打湿了我的羽毛。然后我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她对我的付出、和给予我的每一份爱、每一份纵容,都是真实的,从来都没有半分虚假。” “我发现……我还是爱着她的。” 她抱紧怀中的女孩,像当年她还是一只小鸟的时候,那女孩抱着她时一样。 “所以你策划了这一切。”我开口了,我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厉害。 “抱歉,本来不应该把你卷进这件事情。”少女摸了摸女孩的长发,垂下眼帘,道:“现在我还剩下一点力量,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她看上去略微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我尽力而为。” 我看了看她怀里的女孩,再抬起头时,目光已变得坚定毅然。 “我有一个请求。” “请让她认为,她心爱的小鸟已经远走高飞了吧。”我说。 我是一个有私心的哥哥,我希望她能忘记这些痛苦的一切——尽管这对她来说,可能是更痛苦的事情。 她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说着,她收拢手臂,在怀中女孩的额前印下一吻。 …… 我醒了。 地上是湿的,雨还在下,大风将枝头的紫荆毫不留情地扯落,卷成漫天的飞花。陈小禾呆呆地站在花和雨中,脸上的泪水与雨水混作一处,早已无法分辨。 此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却还是本能地低下头,看了看久违的、自己的身体。再然后,我觉察到了自己右手中紧握的东西: ——那是一具冰冷的、浸透了雨水的小鸟尸体。 它有一双瞪得大大的,干瘪的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