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混血自来熟
出乎意料,亚雌没有在格莱西姆附近入座,他看上去另有目的地——但格莱西姆身旁的过道已经没办法通往别的区位了。通常这类恨不得将高贵写在桌布上的餐厅很注重客人隐私,精心设计的空间布局除了令客人们心情愉快,也会保证不会有不相干的、别有目的的人随意闲逛。 但和他没关系。格莱西姆在心中长舒口气。管他要去哪,别跟可怜的大龄军官争夺雄性的注意力就好。 亚雌路过格莱西姆的桌位时特意朝他偏头又笑了笑。他的鼻梁很高,睫毛浓密。格莱西姆正面看他时觉得他的眼睛非常温柔灿烂,而此时侧脸的角度显得他神情有些慵倦,光影摇曳晕染下的面孔几乎透露出几分朦胧的忧郁。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这并不常见。但也能解释他稍微有些独特的身高和体型了。已知的高等智慧生物的进化方向都是人形,因此统称为人类。不同的种族在具体的形状上存在差异,目前全宇宙登记在册的高智种族共2961个,只有十分之一是标准的人形——没有毛茸茸耳朵或带着鳞片的尾巴的那种。这十分之一的种族几乎都是蓝星遗民与其他种族混血的后裔,在千万年的繁衍、交融和分化中,混血儿们变成了纯血,拥有了自己的文明和名字。虫族并不在此列。诚然蓝星遗民有着震惊寰宇的、与所有高智种族都能交配的适配性,但虫族也不差。据说王族的血液中记录着所有已知高智种族的基因片段。甚至是那些消亡于上万年前而没有被及时记载的种族。因此虫族至今仍保有多种进化方向,人形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流行的分支。格莱西姆的军团曾交手过的一个高智种族就有着纯正的黑发黑眼。他们是蓝星遗民与古魔种的后裔,天生具有强大的rou体,经过系统训练的公民能在太空中无损存活一周之久。但因为天性凶残而排斥群居,并没有集结成足以威胁宇宙的力量,成年后便各自前往宇宙中游荡。如果这位高大的亚雌是两族的混血儿,一米八多便只能算寻常,巅峰时期他能与军队里的雌性拥有同样的体格,还不用辛苦锻炼。 在格莱西姆犯职业病的这个时候,亚雌停下了和侍者的交谈,侍者不再频频点头,也转头看向格莱西姆。 “?”格莱西姆疑惑地看他们。 黑发亚雌下落的脚步稍微转向,笑着——他真的很喜欢笑,是不是所有美而自知的亚雌都该死地知道怎么百分百发挥自己的魅力——轻声问格莱西姆:“您对今天的环境还满意吗?” “呃……”格莱西姆没想到他真的与自己交谈,顿时有些局促地说:“还可以。挺好的……” “那就好。今日的香氛采自海拔三千米处的山峰,喏,您等餐厅旋转到那个方向,”他用手大概比划了下,“就能看到了,第二高的的那座山就是。它有个很美的名字,茱莉安……” 身旁的侍者机敏地领悟到亚雌的换气口下的意思,语气平和而毫无炫耀意味地接上道:“茱莉安娜碧埃尔。它有着群山之中最清冽而令人心旷神怡的芳香。” 现学现卖却忘了关键名字的亚雌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如果您等得无聊,可以试着感受一下它的味道,对精神力也很有好处。”他朝侍者眨眨眼,开玩笑道:“这我可没记错吧。再说错可就太尴尬了。” 自来熟的亚雌看上去很自然的样子,格莱西姆倒是十足地尴尬,也拉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微微张唇深深地、要将空气吞进脚底里一样吸了口气。的确是很干净低调的味道,雪的冷冽纯粹味道非常淡,但又确确实实在周身环绕着,虽然不像侍者说的一样“令人心旷神怡”,但格莱西姆仿佛觉得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您要是还觉得等得无聊,不妨看看纸质杂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在座位下方的暗格里,您用人保账户登记一下就行。”亚雌给完建议,附赠一个依旧灿烂迷人的笑容,与侍者一起走远。 格莱西姆通过玻璃的反光隐约看见他们走到了一个死角,侍者用身份铭牌刷了一下,墙上便裂出一个黑绰绰的口子,亚雌在前侍者在后一起进去了。 此时离他们相约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等待雄性的时光的确是无聊又使人难受,格莱西姆最后没忍住,真的找了一本出来翻阅。 自从以全满绩从军校毕业之后,格莱西姆基本就没见过纸质书籍了。军队里纸张累赘而难以保存是一方面原因,所谓的上层人们对纸书的垄断又是一方面原因。在习惯了用精神力直接输入输出的星际时代,在纸上写字是件非常费时间的事情。而所有能够杀时间的古老传统基本都逃不过成为一小部分人自我标榜之文化的命运。就算在军校里,借阅纸书也是需要申请的。像这样将一堆书直接放着任客人挑选的事情,果然只有在自我标榜高贵的地方才会发生。 排除隐形炫耀的因素,格莱西姆还挺感谢他们放了最新一期的。他是“伊排”的忠实粉丝——或者说,有哪个军人不追捧伊排呢。 他们不仅对所有已公开个人信息的雄性进行排行,每年还将所有收入的一半捐赠军部,指名作为各大军团的军费。没有扣除成本的纯收入啊,四舍五入是做慈善了。作为报偿,各大军团需要派人报名参与伊排母公司组织的竞赛。对于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军人来说,这种商业气氛浓厚而基本没有生命危险的竞赛就跟游戏一样。更别说参与者在竞赛中获得的奖金与观众的打赏金照发不误。 格莱西姆还没升上军官之前,每年都报名参与军团内部的竞选,只是可惜年年落选年年被人痛揍,只能鼻青脸肿看着胜者们坐上飞艇去主星比赛。名义上是代表军团去比赛,实际上是去享受快乐幸福的带薪休假。 要不是长官阴沉沉的不赞成的目光,格莱西姆能和一众军官们抱团去抢名额。 格莱西姆翻到军团长排行一页,一如既往看到自家阴郁刻薄的长官位列八十二个军团长之七十三位。作为一个捞金做慈善的机构,伊排每年都让雄性的粉丝们撕得腥风血雨,只为了让自己心仪的雄性在排行上前进一两位,却非常不搞事地以颜值而非以武力给军团长们进行排行。格莱西姆所属的第五十二军本来不是这么菜的,前军团长在任期间年年卫冕,换了长官后却年年垫底。平日饱受欺压的军官快活地八卦着上司,逐字逐句看完了编辑对自家长官的刻薄点评。 突然,身经百战的军官察觉到不对,猛然抬起头来,发现方才那位前往隐藏房间的亚雌去而复返。他脱掉了那件与头发同色的大衣,换了件深领的白衬衫,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清晰的上半块胸肌,口袋里的花朵倒是原来的那支,只是看上去开得更艳了。 他……朝自己走来?格莱西姆一时间怔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