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秋风瑟瑟，阴冷湿润的天气让天上没有一颗星，寒风中充斥着清冷的水汽。 丁立泽靠着车前盖，朝自己的双手里哈了哈，快冻僵的手颤颤巍巍的从香烟盒里抽出根烟，打开打火机点燃。 “啪——” 橘黄色的灯光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里显得如此突兀，但此时并无人关心这个。 忽明忽亮的橘红色红点，显得丁立泽的身影格外孤寂。忽的一阵手机铃响，让这诡异的画面更加惊悚。 “喂——哥，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你？”开着外放的手机里，传出一阵带着东北大碴子味的豪爽女声，此时正问着手机主人他的位置。 “我都说了，就在北二环叉下去的那个小路上，你现在在哪儿呢？”丁立泽吸了口烟，没什么情绪的说。 “在那地儿啊，你不说清楚。好的吧，我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你那儿了，你等着啊。”说完，电话里的女生不等丁立泽回答，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丁立泽：“……”算了，我还是抽我的烟吧，但愿她能看见前面的那一大滩水。 十几分钟后，丁一弦终于骑着她的小绵羊到达了目的地。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丁一弦从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小绵羊下来，一边还大大咧咧的说道：“哎呦我艹，这鬼地方还有一大滩水，我一个不留神，滋了我一裤子。” “哎哥——你咋不说话。”丁一弦迈着虎虎生威的步子朝丁立泽走去。 “妹儿啊，我都快冻僵了……你才来。”丁立泽用着毫无感情的声调说着话，丁一弦硬是从中听出了他哥内心百转千回的意思。 “我错了，我这不是没找到路嘛——再说了，我也没法一边开着定位一边来找你啊。”丁一弦立马解释到。 “是我错了……”丁立泽缓缓开口说。 丁一弦听见表哥这个起势，立马开口求生欲超强的说：“哥！我们快走吧，都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再不走，你明天就要迟到了！” 丁立泽：“……”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就不能让我说完吗！ 丁立泽长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长腿，跨上了表妹的小绵羊。 “走吧……” “好嘞——” 丁立泽话音刚落，胯下的小绵羊便疾风般驶出。 “丁一弦——前面有水啊！！！！！” 等丁立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小窝时，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不是回家的路不好走，而是丁一弦的小绵羊实在是不给力。 说起丁一弦的小绵羊，这可是老功臣了。 当年丁一弦考上大学，带着丁立泽兴冲冲去报道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大学不是一般的大。宿舍离教学楼步行要半个小时，如果教室不在同一楼的话，还要换地方。 这可愁死丁一弦了。 丁立泽见丁一弦愁眉苦脸的样子，揉了揉丁一弦的短发，心情不错的说：“弦儿，哥给你买个小绵羊，就当你考上大学的礼物啦。到时候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就和哥说。” 就这样，丁立泽用自己的实习工资给丁一弦买了辆小绵羊，这辆小绵羊整整跟了丁一弦五年。 也怪不得人家小绵羊不给力，五年了，该退休了…… 说起来，今天还在十一假期，才五号而已，离上班还有两天时间。 本来丁立泽是打算把七天时间都呆在福利院，结果晚上刚吃完晚饭，就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丁立泽从没听见过经理这么兴奋的声音，他开心也就算了，竟然加的是自己的班，这就很不应该了。 耐着性子听完经理的理由后，丁立泽就明白了经理为什么这么开心了。 紫竹铃苑是公司一直想要争取的项目，如果拿到这个项目，公司在业界名声肯定能上一层楼。 丁立泽叹了口气，和福利院老院长说了原因后，便开车准备回市里。谁知道，车子坏了…… 就是这么戏剧性，丁立泽打给拖车公司，结果人家太忙了，没办法来。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出租车，丁立泽只能打电话让丁一弦来接自己。 好不容易躺到了自己床上，丁立泽也没什么睡意了，干脆起来把紫竹铃苑的资料再看一遍。 熬夜的后果就是，黑夜赐予你一对国宝眼。等天亮到了公司开会时，还让经理好好的关怀了一番。 接下来就是接连几天和组员加班赶策划，丁立泽的熊猫眼一直就没有下去过，不过这也确实让策划案出胎了第一版。 这一天好不容易能准时下班，丁立泽只想着赶紧回家好睡一觉，把最近欠周公的约给补回来。 从停车场提溜出丁一弦的小绵羊，丁立泽慢悠悠的回了自己家。 因为自己的车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丁立泽上下班实在是不方便，便将丁一弦的小绵羊给借了过来，暂时用着。 丁立泽本以为这一觉能睡到自然醒，结果还没到七点，就又接到经理的电话，催他去公司交广告策划案，准备开会。 丁立泽：……人这一生，要开这么多会的吗？ 不管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班还是要上的，毕竟……穷啊…… 将乱糟糟的自己拾掇干净，恢复整洁清爽的模样，丁立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嗯，还是人模狗样——呸，还是帅哥一枚。 下了楼，丁立泽从一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小绵羊，提了提自己恰好合身的西装裤，长腿一跨，上了车。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丁立泽一上小绵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发动小绵羊，加到二十迈，慢慢悠悠的出了小区。 不对劲就不对劲吧，老板催的急，就是飙车也得上马——呸，上羊啊。 今天天气久违的不错，出了太阳，虽然不甚明显。空气中依旧充满了水汽，但明显没有人在意。 刚上公路，就是一红灯。还剩三秒时，丁立泽终于骑到了前面。 丁立泽正盯着红灯在自己心里倒数三二一，就听见一戏谑的声音，转头疑惑望去，是旁边的奥迪车主。 “嘿，大叔，这车年岁已高啊，该让人家退休了吧？” 丁立泽闻言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胯下的小绵羊。这小绵羊电动车已经用了五年了，前段时间开学过后正好五年零一月，确实有些年纪了。 看着小绵羊身上数不清的划痕，丁立泽想说些什么，好挽回自己“虐待”小绵羊的印象，那边红灯转了绿灯。 隔壁车主“嗖”的窜了出去，做了起跑线第一车。 丁立泽：……虽然没有尾气，但是你的车屁股真的不好看…… 后面的车主已经开始按喇催促，丁立泽深呼吸，发动小绵羊，提速，以二十五迈的速度飙了出去。 真不是自己说，这小绵羊，让丁立泽提前感受到了养老的感觉，安逸。 等丁立泽飙到公司，正正好踩点打卡，刚出电梯，迎面就见经理笑得谄媚。 “岑总，这次紫竹铃苑的策划案交给我们公司绝对没错，我们一定会拿出一份让贵公司满意的策划。这次的合作绝对会顺利进行！” 丁立泽闻言，睁大了眼，朝经理旁边看。可惜经理虽然胚大了点，但是好歹人家身高摆在那里，侧站的姿势将旁边的“岑总”，挡的如同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丁立泽这个恨啊，要不是自己小时候不爱运动，怎么会只有一米七二。真想看看这个害的自己熬夜加班，就差猝死的人是谁，好找个机会报复（划掉）报答他，给自己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 丁立泽正诽腹的过瘾，那边经理已经发现了他。 “立泽来了，快快快，过来我这里。”经理朝丁立泽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里来。“岑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策划，也是我们此次策划的负责人，丁立泽。” “立泽啊，岑总今天来我们公司看看策划案完成的怎么样了，还有些细节问题需要商讨一下。正好你来了，你就负责招待一下岑总，交流一下意见。” 经理没给丁立泽反应的时间，直接就下达了任务。 丁立泽没了经理的遮挡，这下可看清了这位“岑总”的真面目。 巧了，竟然就是刚刚的奥迪车主。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幸亏刚刚没来的急反驳，不然得罪了合作人，那可就不美好了。 上班时间，丁立泽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虽然招待顾客这种事，早八百年前轮不到自己做了，但是谁让人家是“贵客”呢。 “你好岑总，我是这次策划案的负责人，我叫丁立泽。”丁立泽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挂着得体的微笑，伸出自己的右手。 岑溪神情专注的看着面前这只白皙指节分明的手，配合的忘记刚刚马路上的打趣，伸出手握上了肖想许久的手。 “你好，我叫岑溪，祝我们合作愉快。” 丁立泽有些咬牙切齿，面部表情似乎快要绷不住了。 他捏我手做什么？！ 他竟然还挠我手心！ 笑他MMP呀！ 丁立泽有些崩溃，不太能明白这位爷是个什么意思。不就刚刚碰巧遇见了一次吗，怎么握个手还这么多小动作…… 岑溪笑得含蓄，笑得温柔，笑得得意。反观丁立泽，就有些……enmmmm 经理在一旁看着两人友好握手，一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他们到底要握到什么时候！！！ “咳咳——岑总，希望我们这次合作顺利。立泽啊，岑总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忙了啊。”在此怪异的氛围下，经理可耻的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丁立泽……经理您可真是识时务啊。 丁立泽右手使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拔出来，却被岑溪牵的更紧了。 丁立泽加大力气。我就不信了，我硬拔也拔不出！ 一秒。两秒。三秒。 丁立泽火气即将上头，要憋不住了。 抬头狠狠瞪了岑溪一眼，低声喝到：“放手！” 岑溪的头本就一直低着，丁立泽这一瞪正好闯入岑溪眼中。 看着丁立泽气的微红的眼角，岑溪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见岑溪还是没有反应，丁立泽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岑溪可回过神来了，看向了两人还握着的手，准确的说，是自己单方面握着的手。 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岑溪下意识的又捏了捏手中骨感分明恰到好处的手。见丁立泽快要炸了的模样，岑溪赶紧松了开来。 岑溪心里还在为手中的触感惋惜，就见丁立泽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右手。 忍不住皱起眉头，岑溪有些懊悔的说到：“刚刚捏疼你了吧，对不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感觉有些严重……” 听到这话，丁立泽总算是心里舒服了一点。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娇弱。“不用，就是有些疼，看着红，等会儿就好了。” “真不用吗？要不留个电话吧，你如果有事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会负责。”岑溪一脸严肃的说到。 “不用，真没事。”丁立泽看着岑溪认真的样子，压下自己心中怪异的感觉，认真想了想，反正项目还要一段时间，存个电话也行。“那我们存个号码吧，方便工作联系。” “好。”岑溪点了点头，快速的和丁立泽互相存了号码。 丁立泽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完成任务，好接着写策划。 “岑总，关于此次紫竹铃苑的宣传策划，以及青年公寓的一系列活动，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些构思，您要先看看吗？” 岑溪饱含深意的看着丁立泽，说到：“策划的事，不急。刚刚在路上，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告诉我吧，大叔。” 丁立泽听见这称呼，忍不住黑了黑脸。 丁立泽已经28岁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都有一副经历风霜成熟的面孔，但无奈天生娃娃脸的丁立泽没有。 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丁立泽深知，自己的长相太过减龄，实在给不了别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只能在衣着上下功夫。 这段时间天凉，丁立泽穿了件包裹身形的黑色风衣，内里是件灰色衬衫，鼻梁上还为了稳重戴了个银边眼镜。这一装扮，换别人穿可能帅气 ，但丁立泽穿上，过于宽松的衣服看不出身材，暗沉的颜色没有活力，眼镜更是毫不符合脸型，叫声大叔还真不过分。 但这称呼从岑溪嘴里叫出来，怎么就这么不顺耳呢？ “你搞错了，我没什么想说的，咱跳过这个，还是讨论一下策划的事吧。”丁立泽脸上挂着虚假的笑，转移话题道。 “呵呵呵——”岑溪看着丁立泽这副“心里好生气，但就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叔你真可爱。” 听见这话，丁立泽红了红脸。注意，这可不是羞红的，是气红的。有这么形容男人的吗，这是讽刺吧，这就是讽刺吧。 “岑总，如果你没事，请你转身直走，电梯直达地下一层，开上你的奥迪，快点离开这儿吧。”丁立泽这下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在玩儿自己，准没跑了。 “哈哈哈——丁立泽是吧，我记住你了，大叔。”岑溪大笑着说完这句话，真照他所说，转身走了。 丁立泽呼出口气，这世界，终于清净了。 经理头冒冷汗的回到自己办公室，拿出自己老婆塞进裤袋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不记得自己是在哪个酒会上听到的消息，这岑总，是个gay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