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天下美人皆是攻系列3—纵是万重山NP在线阅读 - 三(上),缘起缘灭,此时此夜难为情

三(上),缘起缘灭,此时此夜难为情

    三,缘起缘灭,此时此夜难为情(上)

    陈东阳初次与周语旸相遇也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那时候他刚开当铺不久,钱财上远不如现在这般斤斤计较,甚至还总不自量力地想着多接济些苦困人。但就是再大方的人碰到骗财的事也绝不会客气,偏偏陈东阳栽倒在了一双眼睛上,自此整个人困入其中。

    “我要典当一片龙鳞。”

    陈东阳一直记得周语旸那一刻的眼睛,那双眼如同清冷朦胧的月光似地挥发出光晕,令他一眼执念,再也无法忘记。只是不曾想到因那双眼而被接纳的典当物件会在今日被再次提起。

    陈东阳好笑地看着端然而坐的道长,舔舔唇问道:“你又要典当龙鳞?”

    周语旸慢慢地呷了一口水,点头道:“典当新龙鳞是一桩事,另则旧的那片也需要赎回来。”

    “照理说典赎只在买卖不问缘由,可龙鳞的生意太稀奇了不是?”陈东阳把玩着手里的两个核桃,努力要将话语中的在意隐藏,试图塑造出随口一问的假象。

    周语旸黑沉沉的眼眸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若仔细分辨却能发现其语气是捎带着关怀的,“我还是那一句,有些事情多知晓并无益处,以免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呵,也是。”陈东阳并不领周语旸的情。

    昏暗的烛光在陈东阳面颊上照出几缕暗影,他身向后靠,别过脸去收拢起心头的那点儿失望,整个人遁入到了一层由他自己铸就起的坚硬外壳里。他嘲笑自己早该料到对方的回答,却仍屡次三番地妄图从那张守口如瓶的嘴里撬出些什么。或许真如对方所说不知乃为幸,会对自己三缄其口也是出于保护,但陈东阳就是无法克制地将所有规劝都往坏里想。

    二人半晌无言,此间陈东阳还故意打了个呵欠表达送客之意。

    周语旸状似妥协般开了口:“上一任龙族族长在皇帝自刎后归于虚无了,过去典当的那片龙鳞是他之物。”

    陈东阳曲起双臂斜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龙族与帝皇间的联系,否则对方不会将二者并列而谈。其实,龙族与帝王如何他并不关切,但龙鳞为何一定要在他这里典当却是盘萦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过去周语旸从不吐露丝毫,但今天或许是个时机,毕竟又有新的龙鳞需要典当。

    原本坐的笔挺的人有了些不同,他眉头微蹙似有惆怅之色,“圣祖开国时曾与龙族族长定下契约,二者荣枯与共,死生并存,如今皇帝非顺命身死,龙族族长自也无法善终。说是归于混沌,实则身陨前遭受了无数道厉雷劈顶之苦,再投胎也不知会投往何处。”

    此言说罢,又是一阵叫人难耐的沉默,陈东阳直待继续下文,可烛火抖动数下不止对面都不见个动静。他不由感叹周语旸活生生就是个闭口的河蚌,本以为开了口就不会再扭扭捏捏,可惜约莫口开太小,话出半截儿过后就又被再次封到了壳里。然而,若以外力顶撬,蚌壳只会越闭越紧。

    陈东阳舔着嘴唇尽量掩饰自己的好奇,他尽量做出不在心亦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似乎一直都很在意龙族的事?”

    “我与龙族有些渊源。”

    “哦……我还当龙族是你本家。”

    听到这话,周语旸身子不由向后动了动,闭合的双唇在跳动的烛火的红光下显得忽明忽暗。尽管仍面无表情,可陈东阳还是觉察出了他的动摇。

    “道长。”陈东阳露出抹搀和着痞气的坏笑,抬手给人面前的土杯里蓄上了凉水。他不再问,只等其自行“交代”。

    可陈东阳到底是低估了周语旸的河蚌口,此人简直比那些一问不知三摇头的棒槌还来得更加可恶!

    “道长既不愿意说那就容我来说了。”陈东阳颌角微鼓,双眉高翘,这是他心有不悦的显现。

    周语旸知是惹恼了他,却并不打算出声安抚或致歉。他一贯如此,仿佛从不愿将人世中的凡人过度地纳入到自己的胸怀里去。陈东阳曾听他说过凡人乃心火之本,一忧一喜,一爱一恨虽为土灰,可凡人仍要执念于此,其眼尘之浅于三界神灵少有。这是周语旸为数不多袒露心声的时刻,话虽不中听却被有心人陈东阳给牢牢记下。直到后来,当一桩桩离奇古怪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在他身边发生后,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对方当时已是意有所指,唯他眼尘太浅,心里又存了情,才不明就里地入了套还甘之如饴。世间万苦唯是看不破和放不下,现如今他不但长进没有,更还多了几分痴心妄想。

    陈东阳看着眼前人清冷得像是灼灼烈日都化不开的面容,心内一边呲笑对方的装模作样一边暗骂自己的死不悔改。

    “你那个弟弟跟我说过龙虽为灵兽之首却也未逃脱出兽之一字,万千年来龙族都在寻求脱胎换骨的证道之法,后来机缘巧合从某位神仙处获悉龙族缺份气运。帝王家生来贵命,开国帝王更是气运加身,龙族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

    周语旸不置可否,陈东阳因他的态度脸孔上现出些无奈,决定挖个坑给对方跳,“你也是龙族又常为他们做事难道不晓得小皇帝本命不该绝?如今世道反转,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试问你们龙族的气运倒是涨了没有?”

    “他连这个都告诉了你?”

    陈东阳朗声笑道:“他凡人母胎所生,故不成龙形。”

    周语旸重重用食指扣响桌面,冷冷眉眼逼视着陈东阳,偏偏又一边慢慢地用那只扣响过桌面的手微蜷着伸到了其右耳旁。这从未有过的接触使陈东阳混沌了五感,脑中嗡嗡作响,耳廓整个发红发烫起来。

    周语旸顶着张冷淡至极的面容用缱绻温和的方式轻点了下陈东阳的耳廓,其后又顺着他的耳廓滑至他柔软多rou的耳垂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

    陈东阳声音微颤,平日里洪亮的嗓门嗡得似小猫崽的鸣叫声。

    一缕鬓发从周语旸的鬓角悠悠垂下,眼神专注地抓住陈东阳的一举一动。他轻启薄唇吐露出残忍的言语:“阿阳,很多事如果你无法做到装聋作哑那我便只有动手了。”

    语落,周语旸所看到的是陈东阳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而陈东阳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在惊吓骇异之前先生出的竟会是伤心难过。于是,他便知晓自己已然陷得太深,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