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山雨欲来
第五十五章 这条路,我必须走完。 池容苦涩地想,你要走到哪儿呢,天堂还是地狱? 七年前,秦镇才多大,居然就把父母的遇害压在了心里,不动声色地接近凶手的女儿,一处就是七年,七年后更和她订婚,只为了向她的父亲复仇。 池容无法认可他的做法。 圣母一点儿说,就算吴薇薇的父亲是秦镇父母遇害的幕后真凶,吴薇薇总是无辜的,秦镇利用她,利用她的感情,去威胁她的父亲,实在算不上堂堂正正,光明坦荡。 还有,当年既然秦镇的父母已将吴父犯罪的证据收集妥当,秦镇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证据没能大白于天下,反而是他的父母死在了“飞机失事”的“意外”中。 可他能理解。 设身处地去想,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在自己的父母遇难后,得知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处拨弄,还能怎么做? 彼时秦镇还没成年,连学校组织郊游都要监护人签字许可,手中也只有父母留下来的只能用来证明凶手经济犯罪的证据,而凶手,在宁城呼风唤雨,手腕通天,能让他的父母“意外”身亡,更别说他了。 池容想来想去,头疼欲裂,心乱如麻。 “池叔叔,这段时间,你最好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门也要锁好,有陌生人敲门不要开。还有,不要再见顾岚,但要和他保持联系……王超这个人,很危险,不过,也很疼他的妻子,你是他的朋友,王超不会伤害你。” 池容将家门反锁,透过猫眼,向外望去,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这天之后,秦镇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连个电话也没打过,仿佛消失在了空气中。 知道真相之前,这对池容来说求之不得,只有秦镇不再来打扰,他才能安安心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或者恢复原状,或者顺势向前。 然而,明知秦镇正与再危险不过的人合作,要为惨死的父母报仇雪恨,不管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最起码,他也曾是秦镇的监护人,秦镇还要喊他一声叔叔,池容实在无法不担心。 他共情能力很强——这或许也是圣母病的体现——只要一想到秦镇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吴家妇女周旋,就忍不住为他感到难受。 清醒点啊,池容,别只站在他的立场上想问题。 吴薇薇难道就不无辜么,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因为父亲犯下的罪孽,一无所知地与秦镇订婚,婚礼上她笑的有多幸福,梦醒之时,就会有多痛苦。 可,吴薇薇的痛苦,和秦镇的,孰轻孰重? 池容无法将二者放于天平上比较。 人的心,不是长在正中央,每个人都如此,对自己的骨rou至亲尚且不可能一视同仁,何况其他。 李霖要来找他,喝啤酒吃炸鸡,顺道谈谈人生和理想,池容都拒绝了,说自己最近很忙,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过去这段时间再约他过来。 他不忙的,只是不想连累李霖。 李霖抱怨道:“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我还没老呢你这边儿恩就断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什么跟什么啊! 池容无奈道:“Honey,你我都是社畜,应当彼此理解互相支持啊。” 李霖嗷嗷一通乱吼乱叫,说:“我他妈什么社畜啊,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去吃牢饭了,cao,真他妈的,和秦镇那王八蛋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池容皱眉,“怎么回事儿?” 李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后辩解道不过是一时口误,因为最近秦镇去过研究所几次,官员下乡视察似的,弄的他气不打一处来,只想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万一给了,不就要去吃牢饭了么。 池容肃然问:“Honey,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霖顿了顿,含糊其辞,说:“别问了,真是口误。……宝,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什么都不能说。” 任池容再怎么问,他都不肯再说。 池容意识到这事儿绝不简单,这个项目,王超牵头,秦镇投资,还拉着吴薇薇一起,想也知道暗流涌动,水深得吓人,现在连李霖都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还签了什么“保密协议”,是不是意味着,风雨将至? “究竟出了什么事,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李霖沉默良久,强笑道:“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好处的,宝,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池容道:“Honey,觉得不对,就赶紧抽身,没了工作还可以再找,我也可以养你,你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李霖说出实情,只听他道:“容宝,哥爱你。” 池容无计可施,也没人能商量,自己在网络上搜索新创、宁和的相关信息,热度最高的仍然是几个月前秦镇和吴薇薇二人的订婚宴。 婚纱照上,吴薇薇笑靥如花。 秦镇一身帅气的高定西装,长身玉立,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和少年时冷漠的模样恍若两人,让人不敢去想,这些年,他孤身一人,是怎样熬过来的,又是怎样把自己搓磨成如今的样子。 池容放下手机,不忍再看。 电视上,本地电视台正在播南城的老居民区拆迁改建的新闻,轰隆隆的机器声中,主持人热情地赞扬拿下标的、风头正盛的宁和集团,那是吴薇薇父亲的公司,右边儿的照片上,那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就是吴薇薇的父亲。 池容曾和他有一面之缘。 七年前,吴薇薇的生日宴上,他替李霖的一位师兄去做侍应生,从一个绿眼睛的大鼻子外国人那儿得知,秦镇正与她接吻。 而在那之前,她是挽着父亲的手,小公主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从前,池容不知道吴父原来是杀死秦镇父母的幕后黑手,并未留意,现在再看,只觉那张貌似忠厚的脸上充满阴狠狡诈,宛如从死尸身上撕扯下rou来拒绝吞咽的鬣狗,目光中闪动嗜血的光芒。 ……让他心生畏惧。 秦镇这样年轻,能玩儿的过他吗? 更何况,秦镇的“合作伙伴”,顾岚的丈夫王超,也不是善茬,看上去气势凛然,风度翩翩,实则心狠手辣,城府极深。 秦镇是在与虎谋皮。 池容不知道的是,顾岚还因此和他眼中“不是善茬”的王总生了闷气,冷战了好几天。 “那他们分手了呀,你怎么还能用容容的安危威胁他的前男友?你吓到容容了呀!我来宁城,就这么一个朋友,你还要把他吓走!” 王超不胜其烦,说:“我哪儿吓他了。” 顾岚气冲冲道:“你当着他的面,威胁要他消失,这还不是吓他呀!” 王超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在讲电话,吓的是秦镇,不是他。” 而且,说实话怎么能叫“吓”。 顾岚让他的逻辑惊的瞪大眼睛,挥舞着拳头,说:“我看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是不是?我警告你哦王小超,你要是敢真的对容容不利,你就别想上我的床!” 王超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我要是真的不上你的床,你不得馋哭?” 顾岚瞠目结舌。 王超微微一笑:“除了床,我也很想再用用别的地方,你最近越来越娇气了,这可不好。过几天,开车去海边吹吹风,怎么样。” 顾岚:“???” 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小超脸皮这么厚了?还是一直都这么厚,只是他没发现? 他拧着眉毛,挂在王超身上,去掐他的脸,心狠地使了好大的劲儿,把王超的一张俊脸掐得奇形怪状,“要点儿脸吧你!” 俩人闹了好一会儿,滚到了地毯上。 顾岚趴在王超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认真道:“你和秦镇合作,和顾辉有关,是不是?” 王超面色不变,也没说话。 顾岚道:“当时你说要来宁城,我就觉得不对劲儿,D省可是顾辉的地盘儿啊,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带我来宁城,就算要过来谈生意,也只会自己过来,不是吗。可你这回,不仅带我来在这边住下,还事事处处都这么张扬,一定有你的目的。你是不是,想放松顾辉的警惕?” 王超摸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充满说不出的怜惜。 顾岚一向聪明,能猜到他的意图也不奇怪,只是,他希望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顾岚可以一直当不知道。 顾岚知道,他是默认了。 他放松自己,把耳朵靠在王超心口,听他坚定有力的心跳,觉得无比庆幸——当年因为他,王超差点儿死在由顾辉指使的车祸中。 等在手术室外时,他想,只要王超能活下来,他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谁对他的伤害,他都不会再追究,只要王超能活下来。 “这样,可以吗?”顾岚悄声问:“他毕竟,位高权重。” 王超把他按在自己胸口,安抚地拍了拍,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