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二十四
虽然在清醒的伊始,格拉维尔将安尤埃希斯称呼为“父亲”,在那之后,他却又再次固执起来,不肯承认安尤埃希斯已经将阿顿彻底取代。如果不是他灵魂深处溃塌的地方仍在泄露丝丝痛苦的香气,安尤埃希斯简直也要以为对方又被激活了自我保护的机制,全然忘记了那些带给他绝望的事实。 旭日礼堂在这几百年的光阴里早已彻底成为了双子星的居所,伊塔布里斯为了更好的享受,甚至修建了不少华丽而堂皇的设施,以供和格拉维尔取乐。其中一间与卧室打通偏殿便被造出了宽阔的浴池,由龙翼石像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新鲜的热泉。 格拉维尔在安尤埃希斯毫无表示的沉默下坚持了一会儿,或许是终于想起自己浑身污秽浊液的样子过于不堪,又或者只是表示某种不在意和反抗——他站起身,紧了紧眉头,便赤裸着转去隔间清理自己了。因为长发过于不便,又心烦意乱,恍惚不安,双手颤抖个不停,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洗漱干净,将干涸在雌xue内和发丝间的jingye全都洗掉了。 从体内导出那些黏稠的白浆时,格拉维尔仍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伊塔布里斯所说的话。其实真相不难猜,无非就是被这个艾德文所信仰的邪神激活了小腹上的yin纹,从此堕落下去罢了。只是他本人毫无度过这段时间的实感,也因此更加恐惧自己所未知的东西:在他毫无意识的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格拉维尔双手为此更加颤抖,甚至呼吸也不稳了起来,耽误了更久。可即便如此,他走出浴池时,安尤埃希斯仍等在原地。 格拉维尔朝屋内衣橱样式的柜子走过去,翻出一两件还算合身的长袍,样式简陋得几乎就只是个能遮体的披风——大概是伊塔布里斯为他在不被干的时候准备的——披在了身上。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安尤埃希斯。 “您……你有什么事?”他调整了一下语气,才能正常地说出这句话。 安尤埃希斯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没什么,已经做好了。” 虽然口头上如此说,他却朝着格拉维尔靠近了几步。对方几乎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面色更加冷峻。安尤埃希斯却没把这当做一回事,一直到几乎贴在格拉维尔面前,祂才停下脚步。 格拉维尔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自成年后,他肢体修长,躯干上覆了饱满紧实的肌rou,即便并不过分夸张,却也向来是令人艳羡的那种身材,从不会有人把他与娇小或是柔弱这样的词语联系起来。可他即便算上蓬松的发丝,头顶也只到安尤埃希斯的胸口,再无任何体量上的优势。安尤埃希斯或许没有他那么结实的肌rou,可光是骨架便粗了许多。 格拉维尔羽扇一般的睫毛颤动了两颤,并没有抬起来露出它们底下的那双眼。安尤埃希斯的喉结毫无意义地动了动,却只是绕到格拉维尔身侧,让他坐在了身后慢慢升起的石凳上,又从空气中抓出一把贝齿梳,替格拉维尔梳理起他那一头过于凌乱的卷曲金发来。 格拉维尔花了一段时间才让自己的四肢放松下来,他缓缓吐出胸中那口浊气,直视着前方的目光却有些茫然,完全不明白安尤埃希斯为何做出这些举动。安尤埃希斯为他梳理头发的动作相当轻柔,且伴随着梳齿一遍遍耙过发丝,原本湿漉漉的头发渐渐变得干燥,很快变回了蓬松柔软的状态。 安尤埃希斯让屋内的寝具变得干净而舒适,做完这些,祂又等格拉维尔睡进软床里,才终于离开,没有和格拉维尔再说一句话。 安尤埃希斯在那之后隔上两三天便会过来与格拉维尔待上一阵,即便格拉维尔拒绝与祂交流,祂也毫不在意。伊塔布里斯倒是照常来,可如今格拉维尔清醒了,与祂相处不再和睦,甚至还又准备开始伤害他们子嗣,这幅既麻烦、又丝毫不能供给任何欢愉的样子很快惹恼了伊塔布里斯。 伊塔布里斯便报复性地找法子折磨格拉维尔,祂从格拉维尔的记忆入手:头一天变作某个曾经在尘世中短暂存在过的男人,指责格拉维尔冷酷,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无辜的幼儿;第二天让面目化为另一位,哭诉格拉维尔为何不在那个时候杀了那个女子,以至于多年后克利莱城才会发生惨案;又在某天告诉格拉维尔,艾德文在入会仪式上杀死舅舅时,是自己给予的肯定,因为那时他心中只有即将复仇的快意,还说艾德文短暂地乞求过主神的怜悯,不过那时候阿顿已经被安尤埃希斯吞下了肚子,正在被消化,自然给不出反应,最后——“最后他只好希望能由你去杀了他啦。”伊塔布里斯快乐道,虽然格拉维尔身上腐烂的臭味已经令人相当不舒服,但想到对方比自己难受许多,祂的内心倒是生出了快意。“可惜这一点你也没能为他做到,真可怜。他要是遇不上你,或许还会好受许多呢!不然也不会几乎把全家都祭到我这儿来啦。叔叔,舅舅,外甥,弟弟,还有亲爹,还真是不少人哈。” 至于为什么祂能知道艾德文的想法? “因为他早就失去自我了。”伊塔布里斯回想着多年前吞没这个信徒一切理智的瞬间,说道。 格拉维尔的脸色无比苍白,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此刻更是如同白纸一般。 “你为了那个神做下这些事,还什么都没得到,值得吗?”伊塔布里斯凑过去问,并不能理解对方的坚持,“还不如早点投到我怀里。我肯定会让你非常快乐的——” 格拉维尔没有看祂:“你下次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我会砍掉你的头。” 伊塔布里斯原本不信,但格拉维尔在之后的确这么做了,祂感到麻烦,不再折腾格拉维尔,反而去麻烦安尤埃希斯,希望祂松口,让自己再度激活格拉维尔身上的咒文。 安尤埃希斯听祂凄凄惨惨地说完近来夫妻生活的不顺,仍然是不同意。 “我觉得现状很好。” “你这个混球!”伊塔布里斯不满大叫起来,“装模作样,我还以为你真的变了,结果还是这样!吃到了就不放手!” 双子星本性便贪婪,只为私欲嗜好行动。伊塔布里斯本以为安尤埃希斯吞噬了这个世界绝对善的主神后改变了,哪知对方也不过是拿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假装罢了。 安尤埃希斯自然不会觉得这种事不妥,只是点点头,承认了:“这点也没被影响。” “你这样搞得我完全没法生活下去了!”伊塔布里斯垂死挣扎着,“以前我可是一家儿女双全,妻子柔顺可爱……” 祂胡乱说了许多例证,企图说明在格拉维尔被yin纹控制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过得非常完美,格拉维尔以前只要见到祂,就会欣喜地靠过来吸祂的jiba,且每天不被祂的roubang插过两回根本睡不了觉。而现在,祂恐怕会被格拉维尔灵魂上的苦难熏到昏厥过去。 而安尤埃希斯全然不当回事:“那正好。” “你这个根本不顾及兄弟情义的食尸癖——”伊塔布里斯叫唤。 祂们之间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一直以来从未分开不过是因为祂们是双子星,同生共灭。安尤埃希斯奇怪地看了祂一眼,觉得自己弟弟在尘世学了太多无聊的东西,将伊塔布里斯甩在身后,离开了。 格拉维尔在原处一直坐到了傍晚,也没有挪动丝毫位置。 他仍在回想伊塔布里斯说的话,虽然那些记忆严格来说已经过去许久了,但格拉维尔倒是从未忘怀。 到安尤埃希斯走进了屋内,他才微微仰起头,看向了对方。 “我做错了吗?”格拉维尔突然问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让结局圆满?”安尤埃希斯还未张口,他便又问,“是因为这个您才不回答我吗?” 安尤埃希斯沉默了起来。祂虽然消化了阿顿,却并不完全等于是那个主神,不过是继承了记忆和权能,其他部分却是被抛弃摧毁了的。甚至于那种对自己创造物的守护欲望,祂都更愿意称之为执念和本能。作为信仰对象,祂和信徒从来没有任何坚固牢靠的联系,信徒献祭祂可以汲取到力量的东西,祂随一时兴起给出报答。格拉维尔最后所问的问题,祂也不能明白。 不过很快,格拉维尔又收回了他的态度,重新变得冷淡起来:“我不该问你。” 安尤埃希斯俯下了身,祂非常喜欢下午伊塔布里斯的所作所为,有些沉醉在香气当中。格拉维尔发丝间有北境香的味道,但安尤埃希斯鼻间嗅到比那更多。“我回答不了。”祂肯定道。 格拉维尔身上的气味有些许改变,大概是理解错了安尤埃希斯的意思,他突然直起身,只是很快被安尤埃希斯按住了肩膀。 “因为我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会对你保持沉默。” 格拉维尔彻底被祂定住了身体,再度愣住。他似乎总是在安尤埃希斯面前呆愣,像是想无可想那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安尤埃希斯看着他眼睛里的天空色,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