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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日,玉堂收到石自怡的消息,已经和民兵汇合,不过有一股山匪也同时跟过来了。民兵还未准备好就被迫短兵相接,几乎折损了二分之一的人手。山匪装备精良,与他们之前对阵的人完全不同。 乐平公主五日前宣布替皇上御驾亲征,已经出发。但是让民兵与石自怡汇合的消息并未宣布,除了沛然宫的人,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傅玉堂思索了一阵子能接触情报的人,除了前殿的女官,就是她们这些上层,还有来往的本宫宫女。前殿还有皇后,皇上,太后可以进,但是也只是这三位主子能进,所有奴婢都要留在偏殿,没有命令不得擅进。她思索片刻,让云春,玉蝉,崔窕,代容四位掌管着宫中不同职责的上层女官进来。 “我们宫里有内贼?”代容身为沛然宫掌管情报方面的女官,大惊失色。她六年前被提拔上这个位置,一直没有出过差错。如今混入内贼自己还丝毫不知情,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 傅玉堂点点头,说:“石自怡他们说民兵遭受了山匪的攻击。这条命令,除了沛然宫里的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我想一定是沛然宫里出了内贼。” “殿下知道这件事吗?”前殿护卫云春立刻问。若是公主还不知道,路上恐怕就危险了。 她摇摇头说:“我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来不及通知殿下。我会立刻通知殿下,同时我们要在宫中抓住内贼,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消息流出去。” 玉蝉身为前殿将军,崔窕作为前殿副将,两个人立刻去偏殿商议如何处理前殿这件事。 云春看两个人走了,突然问代容:“我们这几个人也一样能看到消息,可不可能会?”也会成为内jian? 代容瞄了她一眼说:“不然玉堂找我们来做什么?”她们五个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光是心思都能拧成一条绳,难道还不知道对方想得是什么?玉堂就是摆明了告诉她们四个,她怀疑她们,若是真的是内贼,最好尽快坦白将功补过。 她身为情报官,可不只是对外来回传送情报,对内也同样掌握着各自的情报。进入沛然宫的所有女官,宫女,都是经过她手下的背景调查。除非对方真的很厉害能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假身份,要不然就是内jian本身就在自己手下。 一场声势浩大的抓内贼行动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展了。 说到石自怡那头。 石自怡先是命人将伤者分门别类的安排在不同营地,然后分别派不同的人手去照顾。轻伤的民兵与江湖人士都能互相照顾,不算太占用人手。重伤的营地调派了女眷过去,还分了三十来号人挖坑掩埋牺牲者的尸体。自己在帐篷里写信,将牺牲者的姓名和户籍都整理写好,以便将信传去宫中可以及时发放体恤金,刻墓碑,与表彰。 重伤的营地必须保持干净,以免感染。热水一盆一盆的烧好,端进去给这些人洗干净血渍,还有营地本身的高度数劣质酒也一并送了进去,少量浇在伤口消毒。 光是掩埋尸体,抢救,治疗,清点剩下的人手,就已经忙到了大半夜。他原本看起来保养得宜,现在也华发丛生,两鬓有星星点点的斑白。 随军的大夫基本都被调配去了重伤营地。这些江湖人士们把自己压箱底的金疮药都翻了出来,各种跌打损伤膏也全拿去用了。 鸽子已经派人跑腿去传信给县令,让白天带着胆子大的百姓和推车过来,把被火药炸伤肢体,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抬走。 他们仍然要前行,与边境汇合。 “你不觉得山匪有火炮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吗?”鸽子同石自怡都灰头土脸的坐在帐篷里商议。他们平白折损了人手,心里头都窝着火。 石自怡冷哼道:“我看这是两仪宗坐不住,现在乐平公主也要御驾亲征,他们若是不将我们拦住,一旦汇合,恐怕就会情势逆转。” 正在商量的时候,一个人挑开帘子进来。 “谁?”石自怡怒气冲冲投过去一眼。 雍怀瑜穿着一身夜行衣,露出一个灿烂动人的笑容说:“是我。” 鸽子一看她来了,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说:“快给乐平公主写信,说雍姑娘在我们这儿。”自打她怄气失踪,梅鹤卿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写了信,一旦见到雍怀瑜立刻通知她。 雍怀瑜嘘了一声说:“你若是给她写信,我就不告诉你了。” “你又知道什么事儿了?”石自怡对于她,早已经心平气和,波澜不惊了。别说卧底,就是雍怀瑜说刚才她就在对面做山匪,他也能接受。 她嘻嘻一笑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这波山匪是谁啊?” “你知道?”石自怡来了兴趣。他无意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她坐下,说:“我可是刚从他们主账回来,还给你们带了礼物。”说着撩开营帐门,拿进来一个包袱,往桌上一搁,一股血腥扑鼻,让人几欲作呕。 石自怡忍住这股气味,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布包里还调出来一枚令牌,是军令牌。 “军中有内jian?”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怪不得会有军中用的火炮,武器也十分精良。 她优哉游哉的说:“岂止啊,我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呢。这位是原驻扎在你们隔壁的部队偏将,我在他营帐中搜到了两仪宗的联络令牌。”从怀中啪的拍在桌上一枚令牌,这枚令牌与之前那些令牌都不同,更像是私人的令牌信物。 “好了,你们若是现在赶去隔壁军营,或许能趁此机会整合这股大部队往前走。这样,你们折损的人手也可以就地补充上。再说隔壁是正规军,经过cao练,有粮草,有车马,有武器。”她站起身轻松自在的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石自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武功恢复了?” 她将那枚私人令牌重新揣在怀中,撩开营帐。鸽子和石自怡赶紧站起来想要劝她留下来。她只是挥了一下衣袖,便如烟如雾,如这深夜一般消失不见。 鸽子叹口气说:“我们现在集结人马带圣旨出发?”还好有一个可以便宜行事的圣旨。事不宜迟,趁夜点了二百人轻装简行去隔壁城镇收编军队。 雍怀瑜负手站在城楼上看他们进城了,立刻消失于茫茫夜色。她要赶往下一程,去揪出这个令牌的主人。 梅鹤卿收到石自怡的消息,说雍怀瑜揪出了两仪宗的人之后又走了,不知道去往何处。 她坐在沛然宫把玩着同纸上画的一模一样的同一枚令牌,看着跪在地上审讯了三日的女官。“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她问。 女官没有做声。 “押回去。我想我已经清楚了。”她挥挥手不愿再同这个女官多说。宫中随着这个女官揪出来一整串的人,大总管的干儿子竟然也是其中之一,把大总管气的卧床不起,请愿告老还乡。 那枚令牌上,有她很熟悉的文印。是二王爷府特有的花纹。不过二王爷还不至于能调动边防,看来背后还有另外一只手cao控着局面。 “你是说二弟?”皇上看着令牌,质疑的皱起眉头。二弟一向懦弱,生性恬淡,只喜欢游山玩水做个闲散王爷,当时朝中也不是没有人看好他,只是他自愿请先皇加封王爷,便逍遥不闻朝事。二弟的母妃也是一位贤德的女人,还在宫中作为太妃养老。 她问:“真要是二皇兄,你打算怎么办?”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从未呵责过弟弟meimei们,一直是一位好兄长,好哥哥,要是二弟真这样做,他要如何下手?必然朝野之中全都会看他如何发落。 皇上摇摇头,他年纪轻轻就觉得累了,倦了。 “你别当没听到。”梅鹤卿说。 “朕不知道。”他将头埋到高高的奏折后面,企图藏起来。 梅鹤卿敲着桌子说:“二皇兄绝对没有调动军营的能力。偏将能听令于这枚令牌,就说明,这枚令牌背后,不只是二皇兄。我宫中的女官,能安插进来,岂是一个二皇兄能做到的?”她的女官选拔是每年特派崔窕去各乡各县选拔能读书识字的女子进行考核,最终点中的,还要经过代容的背景调查才能进宫。代容的能力有目共睹,就算有一点纰漏都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被抓的女官档案不仅干净而且清白,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破绽,就像是为沛然宫量身定制的。 一定是一个熟悉沛然宫运作和选拔的人才能知道。 两个人同时拍桌子喊出一个名字:童嘉赐! 童嘉赐,在先皇时,官至大司马。当初先皇将沛然宫赐给梅鹤卿时,大司马力阻,说先皇破坏祖制,纵容爱女,牝鸡司晨,国之不祥。后来梅鹤卿逼宫时,他也在,事后愤然告老还乡。他在京时,一直与二皇兄交好,朝中有几位将军都是他力荐提拔上来的。掐指一算,十年前,不就是当时先皇赐沛然宫给梅鹤卿的时候? “厉害啊。”梅鹤卿连连称赞。一个老臣生怕女人当皇帝,竟然能为了皇位十年前就开始筹划此事。不得不佩服。 事情一旦想清楚,一切就立刻明朗。 但是也很好笑。 梅鹤卿无奈的说:“他成立两仪宗是怕我篡位,那为何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想要辅佐二皇兄上位?你也是男人,二皇兄也是男人,难道男人和男人在他眼里还有所不同?” “十年,组织的一切事情恐怕很难都掌握在他手中。兴许,两仪宗已经脱离了他成立的初心。”皇上说。历来都是这样的,组织小的时候,最容易保持初心。一旦壮大,每个人的利益都有所不同,就算你是宗主,也很难控制手下的每一个行为。恐怕现在童嘉赐早就被架空了权利,当个光杆司令。 这难道不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