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鞭子
江尧近来得了伤寒,大概是之前的伤没休息好,身体弱下来了,他只得躺在自己的院里修养。 “江尧,听闻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服侍宫主?怪不得来我这里少了。”褚泽摇着扇子道。 江尧躺在床上,他发着烧,晕乎乎道:“右护法这里又没什么要紧事,还要我每日来做事吗?” 褚泽拿着扇子点了点桌子道:“看着文书,三个长老都跟我说让你回去呢,他们说你不在他们事都做得不顺。” “我可不去,我给你做生意,挣来的钱最后还是进你自个金库里去。” 褚泽笑道:“怎么?这三年你少拿一分了?” 江尧道:“玩笑话,万事江尧还是得仰仗右护法嘛。” “右护法这次准备在宫里呆多久?” “下月就走,你还走吗?” 江尧道: “不走了。” 褚泽走后,江尧独自在屋里躺着,他从床内的暗格里拿了一件衣裳出来。 一件浅青色内衫,这衣服是殷付之穿过的,上面沾染的都是他的味道,是除了熏香、除了药香之外的一种淡香,只有细细地闻才能感知到。当日就只是摸了一下,江尧便心生荡漾,偷偷顺走了。 他抚摸了一下衣服柔软的表面,这是丝绸制的,夏日里穿着轻薄凉爽。他鬼使神差地把脸埋进了衣襟里嗅起来,脑海里又满满的都是那个人的脸,甚至他的每一根头发丝江尧都能细数出来。 平日里他就算做得再多,殷付之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连个表情也没有。 除了三年前在林中对上的那个银剑男人,他再也没有见到第二个能让殷付之心中起波澜的人。 不承认是儿子,是徒弟也罢,可是凭什么不看他? 那个手持银剑的男人究竟有什么不同,是能入得他的眼? 他到底为什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江尧的心中激荡起来,他再也不想压抑某些东西,任由它们流向四肢百骸,啃食自己的每一丝理智。 “江尧,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殷付之进了屋里。江尧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他正拿着一件内衫放在鼻尖,一脸沉迷之态,另一只手在身下动作着。见他进了屋里,江尧从衣服里抬起眼睛,那眼神像狼一样,就这么一直看着殷付之。江尧手底又动作了几下,接着他粗喘了两声,把手抽了出来,上面满是粘稠的白浊。 殷付之的眉紧紧拧在了一起,江尧手里是他的衣衫,这里弥漫着一股他非常厌恶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他闭着眼也能猜到。他五指在袖中灌满了真气,一招把江尧贯到地上。 “滚出去!” 江尧跌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接着他抹了一把嘴角,捂着胸口从房里走了出去。 白衫看见二人从里面出来,江尧嘴角挂着血渍,心中顿时警铃大响,“宫主?” 殷付之站在院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似是厌恶又有愤怒,还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再反观江尧,受了伤还勾着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殷付之道:“拿鞭子来。” 江尧就站在那里,大概摔了一下导致之前长好的骨头又裂开了,他一直捂着胸口。 “宫主,鞭子取来了。”白衫把鞭子递到殷付之手里。 令白衫感到最诧异的是,江尧嘴角要笑不笑的,根本就无所谓的模样,站在那里任殷付之抽他。鞭子刷刷地落到他的身上,眼睛也没眨一下,一直盯着殷付之看,那眼神像火一样在烧。 大约过了一炷香,突然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殷付之面色骤变,一把卷起江尧贯到院子里的树干上,连鞭子也跟着甩出去了。 “宫主!”白衫下意识地向他看去,只见他眉紧锁着,把头拧到一边,“白衫,把他关到水牢里!”说罢殷付之飞快地离开了这里,不知去了何处。 水牢是重刑犯人关押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关押在这里。殷付之竟然让人把江尧关在那里,可见他真的非常愤怒。白衫赶紧去看江尧情况,他蜷缩在树底下,看到白衫凑近,居然扯了扯衣摆。 白衫试着扶起他,“江尧,你怎样了?” 江尧咳了两声,依旧捂着胸口,扯了扯嘴角:“没事,咱们走吧,白衫姐。” 白衫面色焦虑,担忧不已:“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宫主会这般生气?” 江尧咽下一口血沫,笑了:“大逆不道之事。” 白衫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他了。 接着他便被关进了水牢里,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凤旸宫的水牢。水牢里面湿冷无比,进去以后,水会没过人的腰间,在这里光是用来保持体温就不知要消耗多少内力。 白衫拿了一瓶药塞到江尧手里,“感觉不舒服了就吃一颗,自己运功调息,总比没有的好。” 江尧的手被链子拴着,但也能活动,他接过了药瓶说道:“谢谢。” 傍晚,白衫在书房找到了殷付之,他坐在位子上,非常罕见的一脸烦躁,面前的书半翻着,他并没有意识到书的一角已经浸在了墨里。 白衫试探着问:“宫主,可要用些晚膳?” 殷付之道:“不用。” 晚些时候,侍女在外面通报,说左护法来了。 左护法进了书房,他的脚步有些焦急的意味,来了就直奔主题问道:“宫主,不知江尧犯了何事要把他关进水牢里?” 殷付之不答。苏奉玄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带着纠结之色,还有怒意。 苏奉玄试探着着说道:“如果他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宫主不如将他交给我管教?” 殷付之锁着眉,支着手臂拖住额头,陷入了沉思。 他甚少这样,他素来睿智敏捷,没有什么事会让他如此无法解决。苏奉玄深知,江尧定然是做了什么极为不妙的事。 过了良久,殷付之抬起头来,他对苏奉玄说道:“奉玄,你将他带走吧。以后不要再带进宫里来了。” 苏奉玄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宫主,你当真要如此?他毕竟是……” 殷付之闭上眼睛,“难以教化,逐出宫去。” 苏奉玄叹了一口气,道:“是。” 江尧在水牢里关了一夜,受的伤导致旧伤复发,再加上冷水浸泡,半夜开始发起高烧。烧的糊涂时,他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流浪之时,进了凤旸宫之时,来到凤鸣殿之时……最后都只剩下那张脸。他干咳了一声,扯了扯嘴角,自己不就是他造的孽吗?这辈子必然要报应到他身上。 清早,在他将晕未晕之际被人提了出去,只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说什么“小心点”、“东西收拾好了吗?”之类的话,再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江尧被左护法带人送出宫之际,殷付之收了一条密报。刚用过早膳,白仪拿着信件进来,“宫主,分堂的呈上一条密报。” 拆开信笺,上面只一条消息,“传言暗灵堡易主,然背后之人未曾露面,麾下有一得力猛将名曰原虎。” 殷付之看完以后将信交给白仪,白仪转身在蜡烛上点燃了烧掉。 “此事暂且搁置吧。“ “是。” ※ 马车行到半路,江尧才悠悠转醒。他感觉浑身酸痛,胸口更是痛的厉害,嗓子也干得说不出话。上身裸着,缠好了绷带,动弹不得,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是马车车厢。 “啊……”他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听到声音,掀了帘子进来看他,是左护法。他钻进来,把江尧扶起来坐着,“感觉如何了?” 江尧扭头看了看,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奉玄提着水囊,打开塞子放在他嘴边:“宫主已经将你驱逐出宫,我为你置办好了一个庄子,你先在那处修养吧。” 江尧勉强灌下了两口,这才恢复了一些声音:“我不是应该在水牢里吗?” 苏奉玄把水囊放在一边,又给他喂了一些干粮,“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到底干了什么?” 江尧听了这话,只是张嘴吃喝,任凭苏奉玄怎么问他都不作声。 马车行了不知多久,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尧被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他看了看这个庄子,不算大,但也够住,还有几名仆役照料他的起居。 江尧道:“奉玄叔,你费心了。” 进了院子,有仆役去烧火做饭,两人在厅里坐着,相对无话。由于天已经黑了,苏奉玄在这里歇上一晚,明日再走。 “你平时要注意身体,大夫已经请过了,每日都会来一次,你按时吃药。”苏奉玄嘱托道。 江尧道:“奉玄叔,你有孩子吗?” 苏奉玄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江尧笑着解释道:“你对我特别好,特别像爹对孩子。” 过了一会儿,江尧说:“我不想出宫。” 苏奉玄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宫主不再生气了,我给你说说情。” 江尧听了这话,笑得很开心,“好啊,奉玄叔我可全靠你了。” 夜里,江尧从床上做起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主子。”一个黑衣人悄然落在了他面前,躬身说道:“主子,原先生将事情都办妥了。原先生问,那些人要怎么处置。” 江尧拿着杯子,在手里转了转,说道:“做的很好,都杀了吧。” 黑衣人道:“是。属下告退。” 江尧放下茶杯,点了点桌子,“慢着,我有事要你去做。” 黑衣人半跪于地上,说道:“但凭主人吩咐。” 清早,苏奉玄草草用了点饭便去牵了马,离开前告诉江尧,会抽时间来看他。 江尧宽慰他说:“奉玄叔不用担心,你回去安心忙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奉玄点了点头,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