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宫花凋落
第三十八章 宫花凋落 又过了几日,还没出正月十五,忽然之间传来消息,高贵妃病重。 高贵妃这一阵身体一直不很太好,虽然有太医仔细诊治,然而时好时坏,始终不见大好,到此更加忽然严重起来。 弘历听说她恶化成这个样子,但凡有空便去看她,回到养心殿,褚绣春关切地问:“贵妃如何了?” 弘历面色忧郁,摇头道:“不是很吉利,今儿已经着人召她家里人进宫了。” 高贵妃的母亲和兄弟媳妇都来了,虽然谁都没有明说,然而也知道是见最后一面的意思。 褚绣春心中有些难过,他与高贵妃并没有什么个人交往,只不过当差时曾经见过几面,只是身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总会有一种本能的同情,高贵妃今年不过三十出头,还很年轻,哪知却得了这么一个病,眼看着熬不过去,让褚绣春也感觉伤感,不过对着弘历,却不好更增忧愁,因此便劝道:“多请高僧给她念一念经,或许就好了。” 弘历点头:“已经请了潭柘寺的高僧来祈福,另外还特意从承德那边调了喇嘛僧来,为贵妃驱魔。” 北京与拉萨那边关系密切,所以弘历便在承德的避暑山庄仿照西藏布达拉宫,修建了普陀宗乘寺,号称“小布达拉宫”,这里常住着一些喇嘛教的僧人,正好这时候找来驱邪,护佑高贵妃。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正月二十三这一日晚上,高恒回到家中,母亲与自己的妻子那拉氏也刚刚从宫中回来,高恒便给母亲请安,然后便问:“太太,jiejie怎么样了?” 母亲马氏夫人眼泪登时流了下来:“今儿皇上已经封了皇贵妃了。” 高恒一听,就知道jiejie回天无力了,宫妃确实是有“皇贵妃”这个等级,然而一般不会轻易晋封,因为这不是一个顺次照常的晋升等级,皇贵妃一般有四种,一是准备晋封皇后,以此过渡;二是先帝的妃嫔,为了表达尊崇,晋封皇贵太妃;第三种就是像自己jiejie这种,病危冲喜,以冀康复,然而一般来讲没有奇迹发生,封了皇贵妃之后,当事人几天便死了,先例是雍正的敦肃皇贵妃年氏,就是年羹尧的meimei;还有第四种,就更加凄惨,那就是死后追封。 如今自己的jiejie给晋封了皇贵妃,明显就是已经不行了,极难有恢复的转机。 高恒虽然年轻,然而百姓之家尚且知道“没了女儿就没有女婿”,更何况是他家这样世代做官的,对于人情冷暖、局势变化更是非常敏感,jiejie可以说是有大功于高家,高家本来世代都是包衣,只因为出了自己jiejie这样一位独特的人物,终于出了包衣籍,成为满洲正身旗人,这是高家几代人都渴望的事情,终于因为jiejie的力量而办成了,固然高贵妃是凭借娘家的底蕴发力一跃,然而却也给母家很大的提携,这一下身份不同了,让人安心许多,包衣虽然也有阔绰人家,然而追到根子上,终究是不体面,而且颇有后患,李煦家族就是例子。 虽然弘历后来也曾经对自己的父亲说过,“汝女已封贵妃并令汝出旗,但此系私恩不可恃也。若能勉励,公忠为国,朕自然嘉奖。若稍有不逮,始终不能如一,则其当罚”,不过从高斌到高恒都知道,高贵妃在宫中,无论如何是家族的一重保险,只要别像年羹尧那样,犯下太严重的忌讳,总不至于灭族的。 然而如今这样一重很重要的保险却即将消逝,虽然高恒自信父亲与自己的才干,然而这种己方力量的严重削弱,仍然让他心底有些发凉。 高恒与母亲相对唏嘘了一会儿,还要劝着母亲:“也未必就不好,也许冲一冲,就缓过来也说不定。” 回到自己的房中,高恒与妻子那拉氏悄悄地说话:“jiejie究竟如何了?” 那拉氏哀愁地说:“瘦得很惨,颧骨都凸出来,眼睛愈发大了,脸色蜡黄蜡黄的,这两天说是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背着问过太医,说是只在这两天了。唉,可惜了jiejie乃是贵妃,何等尊贵,却得了这个病,那富贵荣华再不能享受了。jiejie也终究不愧是jiejie,已经病到这地步,灵台却依然清明,说话很是明白的,皇上加封的旨意传来,她还清清楚楚地谢恩呢。” 高恒想起幼年时的姐弟之情,鼻尖又是一阵发酸。 果然,高贵妃升为皇贵妃之后,仅仅过了两天,正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便过世了,宫中自然是盛大举哀,弘历给了她更进一步的谥号,“慧贤皇贵妃”,洋洋洒洒一片祭文。 送葬的队伍之中,褚绣春看到了高恒,见这年轻人也是满脸悲伤,这还没出正月呢,自己的jiejie就不在了,实在是太悲惨了一些。 褚绣春登时就想到了,虽然那书现在只是写了几十回,并没有完结,然而从前面的判词来看,元妃是早亡的,就在她死去之后,贾家便倒了下来,也是个不祥之兆。 为了高贵妃的事,弘历很是难过,褚绣春便连续半个月都当值陪伴,格外细致周到,到了二月中旬,弘历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便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这一天办公完了,叫了褚绣春过来,说了几句话,便推着褚绣春来到墙边,解了他的腰带,又撩起自己的衣襟,将guitou涂抹了,扶着下体便慢慢地蠕动了进去。 褚绣春双手撑着墙,站在那里,深深地吸着气,将弘历的物件接纳了进去,过了一阵,他的腿便开始微微地发抖,弘历啊,撞击得真是准确,就撞在那最敏感的一点上,简直让人的膝盖都有些发软,如果是躺在那里,还没有什么,只是倘若是这样站立的姿势,便要用些力气撑住才行,这样想一想,那一回给压在桌子上倒是别致,那宽大沉重的楠木八仙桌,自己伏在那上面,下身的裤子都脱掉了,弘历从后面进入自己,本来自己的腿很长,脚掌是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的,过了不久便感觉好像悬吊,过了两刻多钟,再站起身来,只见小腹肚皮上印了一些凹凸的花纹,与桌沿边那宽宽的雕花正好合了榫卯。 到了五月,高斌担任了吏部尚书,自然便有许多贺客上门,褚绣春身为侍卫,不便与朝廷官员多交往,便只让人拿了帖子,送了一份礼过去。 然而没过两天,高恒便着人请他过去吃酒,一起接受邀请的还有傅恒,于是两个人这一天下了值,便一起往高家而去。 高恒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与jiejie有几分相像,高贵妃的相貌其实不是顶美,是端正的长相,眼睛不大,眼角微微有些下垂,显得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敦厚淡泊,高恒也不是那种十分清俊的,不过眼睛比jiejie大一点,便显得更有神采,今儿他在自己的院落开了一桌酒席,与父亲正式的答谢宴不同,他这个算是私人聚会,邀请的都是素日要好的人,大多与他年纪相近,褚绣春在这一群人之中,年纪乃是最大的。 高恒一见了他,就叫“绣春阿哥”,褚绣春连忙称呼他为“立斋少爷”,毕竟乃是先贵妃的兄弟,不可托大的。 傅恒和高恒倒是很自然地互相寒暄。 高恒笑着便将他们请到里面,大家坐下来便听着曲子饮酒吃菜。 傅恒说道:“高老伯这一次荣升了吏部尚书,很可以大展宏图了,三月里刚刚加了太子太保,圣眷十分隆盛。” 高恒笑道:“所以父亲整日耳提面命,要我们全家务必尽忠报答皇上,报效朝廷。” 褚绣春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做到一脸挥洒自如,却又满口忠贞道学的官腔?自己就实在受不住,不得不说,能够满面春风地打官腔,也是一种才能。 这时傅恒看到了褚绣春的神色,便笑着说:“我们不要再这样如同金殿奏对一般的了,这一次单独开了这一桌,就是为了自家兄弟放开心怀乐一乐,结果又是这么一本正经的。” 高恒也笑:“也是的,你们整日在宫中当差,好容易出来松快松快,还说的这些,便好像这差事还没当完一样、” 褚绣春抿嘴一笑,要说没了别人的时候,弘历还真不这样,说话十分随意的,褚绣春觉得,弘历或许也和宝玉一样,有两种自我,一种是风趣洒脱的,另一种则是努力符合规范,他在公开场合表露的多是后一种,虽然正大堂皇,却难免有些呆板,私人相处的时候,则是前面一种居多,所以自己也不必每时每刻都颂圣。 这时旁边有人问:“听说世伯还是管着直隶河防么?” 高恒点头:“是啊,两边兼着差,很怕出纰漏。” 另一个人笑着说:“不让世伯管,又有谁能管呢?世伯干这一行可是已经十年了呢。” 于是大家便说起黄河决口的话题。 褚绣春想了一想,说道:“这么一说,我却想起一件事来,我从前在外面,看到一些荒地,都在山坡上,本来是给人家开垦了,种一些玉米红薯,能多收一些粮食,有那当地人说起初倒是好的,从前平地的稻田,收上来的米粮毕竟有限,有的时候到了年末,存粮吃完了,便没米下锅,这一下可好了,甘薯玉米也能饱肚子,可是过了些年,便发现那山坡上的土固定不住了,土块泥石扑簌簌就往下掉,那山坡便越来越消瘦,倘若附近有溪流河道,容易堵塞水流,那河底便越抬越高了。” 新晋封的娴贵妃的兄弟武德端着酒杯,登时有些发愣:“还有这样的事?我从前听说‘开荒开荒’,以为绝对都是好事的。” 傅恒笑道:“可见世事难有定准,我们在这锦绣堆中,有些事自然是想当然耳,若是出去转转,便能增长许多见闻。” 褚绣春笑道:“当时不过是听人这样一说,却是没有多想,像我们这样不读书的,哪里想到什么河工河工的事情,只是今儿说到这里,忽然间记起来,大家听个新鲜罢了。” 高恒望着褚绣春,确实是上流阶层的一股清风,朴而不野,青年时代四处漂流,对于表层世界之下的里层世界相当了解,见闻极广,这个底子一直用到现在,而且又是个温厚的,难怪那一回和亲王喝醉了,拍着他的肩膀竟然说:“你不用叫我王爷,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和王这个人虽然有些荒唐,有些事却也不是完全的不靠谱儿。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在高恒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高恒听了便笑了:“快请!” 不多时,外面就走进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子,那人进来之后,便给诸位公子侍卫施礼,高恒给他们介绍着:“这一位是泰亨绸缎铺的老板,姓钟,名字叫做宝龄,虽然是商人,却着实风雅有趣。” 傅恒微微颔首不语,褚绣春不知怎的,看着那钟老板总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一般,等那钟宝龄配合着高恒的洞箫,唱过了一支,褚绣春这才恍然记起,这不是当初梨园名角钟液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