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审讯

    黎川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距离黎白第一次向他通风报信不过9个小时，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此时已到了傍晚，本该是岛上最热闹喧哗的时候。想起之前黎白所说的十二小时——若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此时岛上应当有一些宾客刚刚来到岛上，正准备寻欢作乐。

    此刻上岸而来的却是这座岛最不欢迎的客人。

    黎川不疾不徐地翻看这手里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黎川没有抬头。

    门被打开，进入的步伐显然训练有素。

    「黎川先生是吗？有人举报这里涉及大型卖yin嫖娼和聚众yin乱，请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黎川抬头，看到对方出示的证件。

    没有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放好了书签线，将书放在桌旁，起身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

    「请教一下，您这是在看什么书？看封面，好像不是英语。」走在最前面的警察拿起了黎川放下的书。

    「，法文的。」

    「哦……这本我知道。看到哪了？」那警察颇感兴趣地问。

    「芳汀失去了牙齿和头发。」

    「那段啊。是挺悲伤的。」那警察把书放回了原处，朝黎川笑了笑，「不过后面更惨——整本书都挺惨，是吧。」

    黎川也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闲话不说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些警察的态度相对和缓，并且没有给他戴上手铐，看来事情的确如黎白所说，或许可以有惊无险。

    到达S市后，审讯并没有立刻开始。时至深夜，那些警察似乎是准备白天再开始审讯。这也是惯常的套路了——先消耗被传唤方的精力，用满不在意的外表和嫌疑人打心理战，然后再一举击溃。

    黎川是调教师，自然对这些小技巧毫不陌生。

    当时在岛上的人大多都像自己一样，被传唤问话了吧。但自己所在的审讯室又很安静，想必其他人并不在这个地方。警察上岛前，岛上的宾客被他全部安排到极乐场去了，其他的也都在普通的服务设施内，应该没有被抓到现行的。至于岛上的奴隶，留下的都是主动来岛又完全臣服的，事前也教过怎么说话。提供色情服务只是违法而非犯罪，处罚的力度原本就不会很大，以黎白的手段应当很容易解决。

    最大的问题还在他和祁清衡这些人身上。他在来这里时没有看到其他人，想必是分批押送了。

    枯坐了一会儿，黎川觉得困。他不习惯趴在桌子上睡，以前在办公桌前犯困，也可以靠着椅背上休息。可审讯室的椅子只能接住他半个背部，让他禁不住皱了皱眉。

    他低头看了一眼西装的口袋。手帕巾还好好装在口袋里，里面是零留给他的信物。想到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和零在一起，感觉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如果此刻零和自己在一起，那才是真的麻烦，又觉得心下稍安。

    不情不愿地，黎川把手放到桌子上，趴在手臂上闭了眼。他想起以前零会这么睡——跪在他身前，双臂放在他的腿上，像只安静的小猫咪。

    审讯是从清晨开始的，两位审讯员交替着问他问题，一个负责红脸，一个负责白脸。这样普通的技巧对黎川丝毫不起作用，或者说，在岛内所有高管面前都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问出的问题也浅得很。虽然用了些方法来诈他，大多也是往强迫卖yin和买卖人口、代孕之类的方向靠。看来这些警察的确不知道岛在冰山之下的内幕，基本在把这个案子当做组织卖yin来审。

    大部分的时间，黎川都用在了解释自己的身世和成长环境这件事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黎氏集团前董事长的儿子会没有合法身份，被扔到一个小岛上长大。

    只有在这个问题上，黎川坚持自己一无所知。

    两位审讯官面面相觑了一会，中止了审问。

    黎白的动作很快。律师上午便已到达，很快安排了会见。那律师显然是黎白十分信任的对象，对黎川和岛的情况几乎知根知底，交流起来毫无障碍。他告诉黎川，岛上的宾客和奴隶基本都已经被放了，几个比较边缘、没有被掌握任何证据的高管也已经被释放，如今还在拘留所里的只有九个人。岛的产权名义上属于黎嵘，但此时黎嵘正好在国外，回国需要时间。

    讨论完案情和取保候审的方案，黎川沉默了片刻。

    他听到黎白的消息时没有慌乱，如今知道自己很可能争取到三年以下徒刑，甚至还可以缓刑，黎川却觉得不够真实了。

    「黎川先生。」看到黎川沉默，对面的律师开口，「除了刚才的方案，黎白先生还有一件事要我和你交代。」

    「什么事？」

    「是关于林先生的事。」

    「零……」黎川心下一沉。

    「黎白先生准备给零先生一个全新的身份，送到S市最好的高中。至于后续是在国内接受教育还是出国留学，由零先生自己决定。他说让您放心，如果您被羁押和服刑的时间过长，他会一直代替您照顾零先生。「

    「这家伙……」

    「另外，我也见到了零先生。他也有话带给您。」

    「他说什么？」黎川急忙道。

    「零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很担心您，希望您能没有事。」

    「我明白了。」黎川轻轻舒了口气。

    他是聪明人，知道黎白到底想要传达什么意思。作为父亲为了集团利益培养出来的一颗棋子，他不可能不恨黎氏集团。从前有着岛赋予他的权势地位和优越生活，他可以因为迷恋这些而暂时忽略让他成长在水深火热背后的原因。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岛，正处在一个可以把黎氏集团拉下水的微妙位置……他若有意报复，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前提是，他要以自己的人生为代价。

    所以他让这个律师来提醒自己，他手上还有自己在意的人。

    黎白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他。黎川想。他从来都不是会放弃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