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症脑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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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症脑震荡 昭和二十一年,也就是一九四六年三月初的一天夜里,神户一家医院内悄悄潜入几个人,黑黑的人影在残破的楼梯间晃动,这里病人很多,医护人员很少,管理也相当松懈,对于专门从事不法行为的人来讲,简直好像大门敞开任凭出入一般,唯一要提防的就是对面的朝鲜人。 川口忍弓着腰一边走,一边暗自慨叹,日本人啊,为什么竟然变得如此软弱?曾经秩序井然的日本社会,如今许多人的表情都如同梦游,仿佛已经无力维持社会,大脑里充塞的都是最本能的欲望,每个人想的都是:只顾眼前吧,再不要去想其她,简直如同崩溃的蜂群。 医院总体虽然如同无人之境,然而有一个病房却守卫森严,门前站着两个黑影,正在一边抽烟,一边满口的朝鲜话在聊天,战败后的日本,一切物资都极其紧张,香烟是奢侈品,能够这样轻松抽烟的人,身份总是有些与其她人不一样的。 川口忍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两名部下便向前猛扑过去,手中的木棒重重打在两名朝鲜守卫的头上,两声短促的惨叫之后,医院的走廊上便安静无声,川口忍抬起脚来踩灭落在地板上还冒着红火星的烟头,日本传统房屋都是木结构,医院虽然是现代化建筑,也用了许多木材,神户轰炸倒是比起东京的惨烈程度要稍好一些,不过也禁不起这样一烧再烧,毕竟将来自己的人也是需要医院的。 他们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安静无声,一道手电光在房间中亮起,病床上原本在沉睡的男人似乎也感到光亮照射的不舒服,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嘴里还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川口忍冷冷地笑了,看着自己的两个同党上去按住那个病人,自己便用一条毛巾堵住了他的嘴,避免他叫喊。 到了这种程度,无论原本睡得多沉,男人也已经惊醒了过来,他瞪大惊恐的眼睛,口中叼着毛巾,呜呜闷叫着望向面前绑架自己的人,川口忍对着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金钟勋,到川口组喝杯茶吧。” “呜呜……嗯嗯……”那个叫做金钟勋的男子不住地挣扎,他原本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人,只是现在身体有伤,便很有些力不从心,不多时便给人用绳索捆做一团,装进了麻袋里运出医院,塞进吉普车的车厢里,吉普车很快呼啸而去。 在川口组的总部厅堂,麻袋中的人给人从里面抖落出来,滚在榻榻米地垫上,终于不再给麻袋蒙住头,他便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势,只见灯光昏暗的房屋前方摆放着神龛,房间内坐着几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都冷冷地盯着自己,被绑架的男人知道情况非常不妙,极其危险,因此便愈发在地上挣扎起来。 正中跪坐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道:“多么有趣啊,好像市场中一只扎了草绳的螃蟹。” 川口忍取出猎物口中的毛巾,道:“组长,请您处置吧。” 川口组的亲分川口谦吉对着俘获者笑道:“金钟勋,还记得我吗?之前那一战你可是很勇猛啊。” 被捆绑着的男人眼望着他,恍惚地说道:“你是谁?” 站在川口忍身边的南芳则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用手一推他,道:“你在这里演狂言吗?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男人扭头皱眉道:“不要我推,你们……是谁,到底?” 一同行动的滨田亮也笑:“怎么不但忽然变傻,而且说话都不顺畅了?我记得你的日本话没有这么差,那一棒难道不但打破了你的头,连脑子都打坏了?” 那名女子仔细观察着这被擒获的男子,悄悄地对川口谦吉说道:“父亲,莫非他真的脑子坏了?我听说有人受到重击之后,是会变成白痴的。” 川口谦吉也盯着这个朝鲜人,呵呵地笑着说:“如果他真的成了白痴,那可该怎么办呢?” 朝鲜男子登时一阵奇耻大辱,挣扎着仰起头来:“白痴我不是,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吧!”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川口谦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原来还聪明着,那么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那五花大绑的人思索了一下:“川口组。” 川口忍跪坐在他身边,笑道:“是的,因为我之前说过请你来川口组喝茶。” 川口谦吉又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是金.钟.勋。”名字念得一字一板。 “金钟勋是谁?” “就是金钟勋。” 川口忍笑道:“下面一个问题很好回答,川口组是做什么的?” 金钟勋想了一想,道:“你们不是好人!” 他这一句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川口文子也笑得双肩颤动,轻快地问道:“那么你认为自己是好人吗?” 金钟勋很想说“应该是吧”,不过看着对面那讽刺的样子,便不由得有些迟疑,金钟勋脑子虽然有些不清楚,但是并不傻,他能够察觉出那女子的反讽,因此能够想象到,假如自己真的不假思索说出这样一句话,招致的肯定是对方更加快活的嘲笑,因此他咬紧了牙关,低垂着头不做声。 滨田亮对着川口谦吉问道:“オヤジ,应该怎么处置这个人?不如丢到海里去吧。” “嗯……” 川口谦吉刚想要答应,忽然川口忍说道:“组长,请将这个人交给我,让我来审问吧,我很怀疑他在隐藏什么东西。” “唔,既然这样……”川口谦吉本能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只见文子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川口谦吉便说:“好吧,忍,就交给你,看看能让他说出些什么。” 川口忍低头道谢:“多谢オヤジ。” 然后便示意南芳则和滨田亮,让他们将金钟勋带到自己那里,南与滨田抓起金钟勋的臂膀,便将他拖着走出去,金钟勋张开嘴便又要叫喊,川口忍一弯腰,便将那条毛巾捡起来又塞回他的嘴里。 金钟勋给人套上麻袋,又塞进车里,车子走过一段路,再次停了下来,那两个人把他拖下了车,带到一间房子里,很快麻袋取掉,面前出现一张长脸,正是那个叫做“忍”的人,这人一张略有些宽的嘴此时嘴角微微翘起,正对着自己似乎是在笑的样子。 “嗯……呜……” 金钟勋不住地摇头,然后便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让他能够说话。 “你要做什么?”金钟勋满含警惕地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忍?”金钟勋试探着说。 川口忍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片刻之后说道:“我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不必叫得这么亲近。” 听他这样几句话,金钟勋一阵羞愤,脱口而出:“我不想的,名字是什么?” 川口忍又笑了两声,这才收住了,说道:“我叫川口忍。” “川口忍,川口忍。”金钟勋仿佛课堂背书一般念了两遍,似乎是要记住这个名字。 川口忍扳过他的身体,一边解开他手上的绳索,一边说道:“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明天我找医生来给你看看,安静养伤,我好不容易把你从老爹手里弄出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添乱,所以不要给我搞什么失忆乱走之类,我不会相信什么精神恍惚不能自主的游荡,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你就不会得到原谅。” 金钟勋有些吃力地丢开手上的绳子,望着他道:“你要做什么?赎金不会有人付。” 川口忍一笑:“你也知道自己的人缘很差?” 金钟勋咬了一下嘴唇,道:“记不得……亲人的名字。” 川口忍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或许我可以帮忙。” “什么?她们……不要去找,恶棍!” 更大的笑容在川口忍脸上绽开,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是精干,这样一笑起来就带了一种不太正经的狡猾,见金钟勋明显更加紧张,川口忍便随意地点着头,散漫说道:“你说不要找就不要找吧,你先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我找医生来看你。” 川口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被子,丢在金钟勋身上,金钟旭抱着被子闻了闻,微微地有一点发霉的味道 川口忍道:“这个地方一般很少用,所以并不是经常打理,明天拿出去晒一晒就好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很好闻,你睡吧,我要走了。”然后噗地一下吹熄了蜡烛。 看着这个叫川口忍的男子离开,金钟勋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他抱着棉被坐在黑暗之中,自己这几天来都是昏昏沉沉的,前几天苏醒之后,有人叫自己大哥,围在自己身边很焦急地说着什么,然而自己完全不懂,今天本来感觉身体好些了,能够自己坐起来吃饭,哪知睡到半夜,忽然给人劫持来这里。 这些川口组的人明显不是善类,川口忍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不知会做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去威胁勒索自己的亲人?可是自己如今不要说逃出去帮忙,就连亲人的名字都记不起,这让自己该如何做呢? 金钟勋呆呆地想了一阵,头又疼起来,腿上也一阵疼痛,身体的痛楚让他更加乏力,终于倒在榻榻米上,蒙起棉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