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每日时政 “东祁萨克郡州议员穆子清,将于本日在班朗街议事厅宣布推行退役军人安置计划。这是穆子清议员首次参加州长级竞选,此前曾提出东亚裔最新抗移民法案,获得极高的民众支持...” 穆子清笑容亲切,头发扎成了低马尾,胸口是一枚小小的银色国会徽章。她为台上穿着军装的老兵献花,有的还坐着轮椅,为此她特意把腰又躬下去一点。 台下闪光灯交错,快门声此起彼伏。 结束了群访后,穆子清一个人去了洗手间。微凉的水流过掌心,心里的焦灼感方才褪去了一些。 抬头看镜子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人。男人斜斜靠在门口,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他从身后拿出一枝木槿表明来意,只有一枝,但精心修剪过,还带着露水。 “老师在参议院开会,知道你在这,来看一眼。”他还要在会议结束前赶回去,时间不多。好在参议院离这不远,都在班朗街,不过是对面广场的距离,步行足够。 “不怕被有心人看见?” 肖池没答,上前一步从身后拥住她,将脸贴近她侧颈。他今天穿的浅灰色西装,从镜子里看,和穆子清很搭。 “肖池,这里可是班朗街。”穆子清轻声。 肖池眸光动了动,看向她手中的花,垂下眼轻咬了一下她颈侧的一点皮rou。松开她时神色已如常。 “一起吃晚饭,等我好吗。”肖池说。 离开议事厅时,司机拉开车门,穆子清在上车前望向远处。 她身后是议事厅和国会大厦,广场对面是参议院,再往里车辆就禁行了。但依稀可见党派总部的国徽标识,和卡斯尔教堂的尖顶。 这里就是班朗街,整个国家权力的中心。 穆子清明白,即使她就站在这里,但离班朗街还很远。 离这里的一切,都很远。 车内,竞选秘书在查看邮件,忽然神色凝重的将电脑递给后座的穆子清。 “议员,D.M时政刚刚发来的加密文件,需要您亲自查阅。” 看清电脑上的新闻稿后,穆子清眉头瞬间紧皱。她和肖池从高中恋爱到大学,大学时期穆子清读伯奈,肖池读法学。穆子清从政后就曾刻意将两人交集痕迹抹去,连高中毕业的同班合影都找不到。但穆子清太出众,早年和肖池是人人羡煞的一对璧人,周围仍有很多人知晓。 穆子清的履历资料都做得滴水不漏,但韩尚赫的人展开了更深层次的调查。细化到她每一个中学同学,找到了肖池的痕迹,再顺藤摸瓜,果然发现了不得的东西。竞选秘书给穆子清看的,正是一篇已经排版好的新闻稿,在发布前被D.M时政的总编扣下了。主角关联到穆子清,总编不敢放,更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交给了穆子清的竞选秘书。 想到这篇新闻稿如果放出去会是什么后果,穆子清有点心烦,韩尚赫手里一定还有其他证据。她看向那支被随手扔在真皮座椅上的木槿。 她本没想赴肖池的约,现在真得去一趟了。 晚饭约在隐市,穆子清换了条素色的裙子,那朵木槿被剪掉花枝,别在低胸的领口边。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娇嫩,肖池看得半天没说出话。而且穆子清笑了,他都不记得穆子清有多久没对他笑过。大概是从他为班朗街的人打了第一场官司之后,也好像更久。 巧言如肖池,也一瞬间有些无措失语。肖池问她竞选顺利吗,甚至提到自己最近换了新房子,安保很好,如果她愿意随时可以搬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肖池真的以为回到了几年前。 直到穆子清终于切到正题,说起了那篇没发出去的新闻稿。 “我是简薇的女儿,而你为班朗街的人做事。你那位老师疑心有多重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们的关系暴露,他容不下你。你刚刚也说,你老师有意提拔你做他的幕僚,对吗?” 肖池心里泛起的暖意一点点凉透,即使她话里处处是关乎他的利弊。但说到底,穆子清想彻底抹掉他们曾经的交集,甚至肖池前二十年的履历。不仅要他同意,还要他本人亲自去做。他了解穆子清,比谁都了解她,知道她小脑袋里在琢磨什么。 这个精明的小骗子,从刚来就和他打感情牌呢。她为了不被人议论不被抓住话柄,就否定他们的过去,否定肖池的一整个青春。那些年的时光是他一直珍视的东西,她就那么不在乎吗?肖池站起身,努力压抑胸腔中的愤怒和不甘。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说罢提前离席,头都没回。 穆子清却没走,她从随身带的手包里摸出一支口红,将底端特质的暗扣打开。倒出几粒不同颜色的药片,混着茶水咽了下去。拉开推拉门,天色已暗,面前是木质栏杆和人工湖。这里足够安静,她需要思考。 韩尚赫比她和林忱更在意这场竞选,几乎投下了全部身家。韩尚赫把这件事当作对付穆子清的筹码,扳倒肖池,再引来班朗街的人针对她。她在想如果肖池真的说不通,她该怎么做,才能封住所有人知情人的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身后有人叫她。 “穆议员。” 穆子清转身,林忱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谁说木槿花色艳俗的? 穆子清想过近期会再遇到林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忱觉得私下调查她的行程不太礼貌,两人是对手关系也没有联系的理由。所以其实他这几天经常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确定穆子清还会不会来。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侧的栏杆边。 “RG投行涉嫌债券犯罪,如果不是那天穆议员的提醒,我可能不会发现。说起来,要感谢穆议员。” “我那天不说,林先生也会想通的。” “其实,我是有些好奇。” 林忱好奇穆子清为什么劝他,如果他和RG投行有了联系,不是对她更有利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比韩尚赫输得更晚一点。”她说。 这话他不完全能理解,于是他靠在穆子清身侧,像她一样思考。她睫毛上像是有细微的光点,眼神不知看向哪处。 “你在担心肖池吗?”他也是才知道穆子清和肖池竟然曾是恋人关系。 “林先生这是专程过来听我墙角的?” 事实上他也确实听到了,从他出来的方向看,他刚才就在隔壁。 “我不会说出去。” “没有一家报社会刊登那篇报道,但我不能保证会以其他方式散播。”穆子清说。 “所以你可以和我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 穆子清耸耸肩,知道的人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肖池这些年以各种手段帮班朗街的人做法律维护,但他的志向不止于此。他需要那些人的信任,而我是简薇的女儿,光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份信任崩塌。” 林忱大概了解了,他曾留意过早年的新闻。穆子清的母亲简薇在国务卿竞选期间,曾有着极高的支持率。却在投票站关闭的前一天,被政敌曝出患有躁郁症,终身失去了进入内阁的机会。她的政敌因此获选国务卿,如今成为了内阁权臣。 “如果韩尚赫真的以其他手段曝光或证实你们的关系…会对你有影响吗?” 穆子清竟然从林忱这句话里听出了些担忧的意味,于是她侧过脸看他,果然他的眉毛微微蹙着。 “林先生觉得,我会杀掉韩尚赫?” 杀了韩尚赫,就可以封住他的口。即使还有其他人知情,但份量都太轻了,没有人会相信。举个例子,假设你本身就是个华尔街巨鳄,你说你和股神巴菲特是结拜兄弟,都是有可信度的。但你如果在一家馄饨馆说你认识撒切尔,周围人都会觉得你疯了。 这就是阶层差异。 所以,你会杀掉韩尚赫吗?林忱想。 “我不会。” 她不在意? “如果那么容易被别人的非议左右,那我连家门都出不去了。”话说完,她轻轻的笑了。 林忱现在理解了,为什么穆子清说 “我只是希望你比韩尚赫输得晚一点。”因为她觉得韩尚赫愚蠢,即使那篇新闻稿出现在明早最新的周刊上,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她根本就不在意外界舆论,韩尚赫费尽心思,也伤不到穆子清一分。 她只是在提醒肖池,出于善意,或者是爱。 那她前些天又为什么提醒自己呢?甚至敢把这些都告诉自己? 说明她从不惧怕她的对手,因为她根本没有弱点。 他承认自己是个慕强的人,穆子清的强大和聪明正是吸引他的地方。林忱觉得心跳加快,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她的出现对于林忱来说,就像一个狙击手,偶然发现了一把泛着冷光的高级枪械。 从隐市回来到现在,林忱已经看了近五个小时的上川区民意调查数据。老实说,他没有胜算能赢穆子清。 天光熹微,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他终于合上电脑,摘掉眼镜。 林忱站在落地窗前,他想到了那人胸前绽放的木槿,想到她叫他林先生时微微上扬的唇角。她似乎喜欢叫他林先生,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称呼他议员,这点林忱很早就发现了。 他突然很想给穆子清打个电话,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摇头,再过几小时他要赶去国会大厦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他该睡了。 上川区,日暮里。 穆子清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下楼的时候,林忱已经坐在会客室。 尽管是早上四点,佣人已经尽责的摆上茶点。穆子清穿着棉布拖鞋,深蓝色的真丝睡衣外披了件羊绒开衫。她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和林忱对视了一眼,就叫退了佣人。 现下会客室只有他们两个,穆子清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 “抱歉...”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