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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前,吻

    天色昏沉, 空气稀薄的很闷,消毒水的味道使他麻木,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延缓了很多,VIP的病房里住着浑身缠着纱布的安愉生,这又是疼痛的一天。

    眼皮倦乏的微合,眼前就映现出那场灼热的大火,蓄意的谋杀让他尽管被救活,也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再浓重的药味都掩盖不了纱布下包裹的味道,那是他身上被大火遗留的焦味,让他不管过了多久,闻起来都想俯身作呕,可笑的是,现在的他基本的俯身都做不到。

    他在等,在等北忌的承诺,等这个跟自己作对了快十年的人的承诺,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总是信的。

    天快下雨了,窗外的颜色低沉的有些像深夜,窗外的树木晃动的几近要连根拔起,本来安愉生身体是不允许在这种靠窗的房间的,是北忌的作用,才有了这个靠窗的无菌室。

    窗外的一切像是默片在眼前播放,天气预报他早就不听了,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台风,安愉生僵硬着脖子望着窗外,像个没有提线的木偶,尽管他的样子更像个木乃伊。

    在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疾驰停下,车上下来两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持着一个黑色的拄杖,搭配着他使不上力气的右脚,一瘸一拐,径直走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又走了出来。出来时,北忌的脸上一扫一天的阴霾,嘴角挂着一丝几近看不见的笑,这半年里他经常不由自主的微笑,尤其是听到安愉生的病情很稳定,尽管已经四十三岁,对他还是十几年不变的心情,那么的炙热和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了,北忌依然是个很自私的男人,他只在乎那个人是不是好,至于安家,他可以慢慢的跟他们玩。

    换上医院提供的衣服,经过消毒净手,他才走进病房,一天只有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北忌才可以进来,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两个月前他还只能透过玻璃在外面看看安愉生。

    “今天怎么样?医生说感染的情况好了很多。”

    安愉生听着拄杖的声音,瞳孔里有些惊讶的看他,显然是没想到他今天还能来,毕竟像这种台风天气晚上只会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事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有些想不通。

    “今天刮台风”脸上的纱布裹住他的下颚,安愉生只能缓慢的吐出。

    “嗯,到季节了,A市天气就这样”明明比对方大了十三岁的年纪了,但北忌面对他说话时还是轻轻慢慢的没有底气,就连抬头多看他一会,都会心跳加速。

    想了会,怕他着急似的,北忌又忙张口“安家那边已经差不多了,我把钱都过户到你名下。”

    听到安家,安愉生衰竭的心脏止不住的颤抖,往昔的所有一起涌上心头,或许他早就应该平淡了。

    平息之后,“不用了,一个残废不在乎自己有多少财产。”

    “你不是”北忌看他这个样子自己的心脏也是被捏紧的疼,忍不住的反驳,一时间直接跟着他的话说了出来“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有人说你是废物。”

    听言安愉生暗自苦笑,他当然相信北忌说的话,因为烧伤,他双臂截肢,浑身大面积都被烤熟,如果不是北忌足够有钱,自己早已经丧命,根本轮不到自己还在这苦苦坚持,可是忍受着每天身上剜rou一样的剧痛,心理上他早已经把自己的土埋到了头顶。

    对于安愉生,北忌是不认输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次的心灰意冷,都不愿意离开,哪怕是安愉生死了,那尸体也得是他收的。想着,眼泪就在眶里打转,不动声色的转头,眨去眼中的泪水。

    房间没了说话的声,安愉生隐约能感受到对方情绪低落,甚至有些难过,是因为自己说的话?他顶了顶自己膝盖,希望能曲腿坐起来。

    因为伤口大面积感染,浑身的绷带都是一天一换,为了不脱落护士缠的都很紧,微微一动不仅疼的撕心裂肺,纵使是使了大力也只是在床上有个不明显的起伏。

    “你干什么?”北忌急忙按住他。

    安愉生这才发现对方的眼圈是红的“你哭什么?”

    “没有”北忌直身站在床边,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你老实呆着,不要乱动,只要你好好养,医生说,下个月就能准备手术了。”

    声音牵着嘶哑的声带,震动出一丝威严的气息,伴着北忌随即为了掩饰情绪而高的声音,在安愉生的耳畔回响。

    安愉生出生在京剧世家,不说身上比人多一份儒雅,但心思倒是细腻不少,自然发现北忌的有意遮掩,不由的心里有些诧异的不忍心,两人针锋相对了好多年,虽然背景天壤之别,但是没想到最后不嫌弃自己这副模样的就只有他。

    也想不出能疏缓他心情的方法,安愉生借着自己还能用的器官问道“你们夜歌里,有人会唱戏吗?”

    夜歌是最有名的声色场所,作为北氏一族的独生子,北忌很早就接受了这些生意。什么样的表演,不堪的,更不堪的他都见过,唯独没有进过戏园子听戏。

    “没有”

    安愉生有些得逞的窃喜,一双明眸中闪着光芒,北忌知道他裹严实的脸上此时一定是浅笑,因为他看过太多他的微笑,不过每次都是礼貌性的,像这次的还从来不曾有过,像是一团火光把他紧紧地围绕。

    “我奶奶是唱老生的,没来安家的时候,每天都能提听到她在吊嗓子,耳濡目染的也学了几句空城计,我给你唱两句,就别哭了。”

    安愉生身上有伤说话时中气不足,但是那温润的语调像是和煦的春风,柔柔的刮过北忌的耳边,让他心头止不住的泛起一股苦涩。安愉生会唱戏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唱给自己听。

    念及自己身体提不足气息,安愉生没有唱传唱度更高的二六西皮,而是开嗓唱起了慢板“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威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征南北剿博古通今。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

    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被吹散的屋顶炊烟,一口气上来时就直直而上,最后无力时随风而散,本来驾轻就熟的一段唱,现在成了极其勉强的业余还不如,安愉生早预料似的一字一句唱完,就算唱不出声来,口里模样也是把词唱圆满了。

    一边站着的北忌早已经泪流满面,他垂着头,弯曲着身子,抽噎的抖动双肩,不敢看他。

    房间哑声了许久,北忌才调整过来,他顶着一双揉红的眼睛,带着浓厚的鼻音,望着他深邃的眼睛,认真的开了口。

    “安愉生,我不恨你了,过去的十年都一笔勾销,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十年,就当是咱们俩的一个梦,我不怪你了。”

    安愉生自然是听不懂的,什么十年?他们也只不过认识了八年而已,哪来的十年之说。他没有开口反驳,不管怎么样,在生命最后的半年里,他是感激北忌的。

    安愉生虽然有过未婚妻,但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当然也没有哄过谁,这种哄人的方式虽然含蓄了一些,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差不多时间到了,北忌再看了时间很多次后,才依依不舍地动了动脚步。

    现在的安愉生还不能正常的进食,只能靠护士给的营养半流食维持,望着被纱布缠绕的身体,他不敢想象他有多么的瘦弱,每次想到这他都恨不得杀了安家那帮畜生,可是他不能,让那种体面人过监狱那种非人的日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折磨。

    “一会吃饭,你多吃点,不要怕麻烦,也没什么难堪的,病好了才最要紧。”

    安愉生知道他指的什么,他现在不仅下不了床,也没有手臂,上厕所对他而言简直是难于登天,所以他的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每次护工来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他的崩溃就像是一个良家妇女被扒光了丢在街上。

    那时候北忌还不能进来,只能隔着玻璃望着,他能感受到安愉生的痛苦和无望,就像是醒来第一天,安愉生望着自己截肢的手臂一样。

    俯身吻住他干燥的嘴唇,一股火苗从后耳燎原一样的窜到脸前,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因为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地吻,烧红了脸。

    安愉生错愕无比,比起对方的吻,刚让他惊讶的是,他绯红的脸颊,这个男人竟然。。。。

    大约是今天的安愉生给他的东西太多,激发了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占有欲,在离开时还不忘故意的舔了舔他的上唇,之后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俯身望着他,眼神透着蓄势待发的温情“你别嫌我老!”

    此话说的虽然有些怯懦,但是语气上却强势的不容有任何的抵抗,尽管他根本不能抵抗。

    安愉生望着他,眼睛里蒙上一层雾,缭绕的让人看不清楚,由此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北忌走了,第一次他除了担心之外,还怀揣着一份喜悦。

    窗外瓢泼的大雨洗着万物,树枝扑腾的向着玻璃,但总是在快欲破不破时,被强劲的树干拉回去,发出呜呼的哀鸣。

    安愉生今年三十岁,在人生的最低谷,或者是终点时,竟然有一种白活的意味。

    从那天之后,北忌来医院的次数很勤,就算他进入病房之后一个小时,他也会在病房外看这沉睡的安愉生。

    每次他来安愉生都是知道的,毕竟作为房间为数不多的窗户,他会经常的拓展下视野,人每次都是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就连基本的敲一敲玻璃,提示一下他在,都没有过。

    安愉生想不通他这个”木乃伊”除了浑身发着恶臭,还能有什么值得他这样,不过既然对方不打扰,他也就没必要去故意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