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舍不得

    “没事。”她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低头吃饭：“我做了饭，你尝尝。”

    她细微的不对劲，让他心里有些慌乱，忽然想到，假如某一天，她再也受不了他的满手鲜血，会不会决然的转身离开他。

    在这个房子里，他是正常的。可在房子外，他是不正常的。

    老六收回手，“那我去拿碗筷。”他从厨房回来，像平时那样跟她一起吃饭，不过吃完以后......

    “以后......我来做饭吧。”老六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对饭菜的不满。

    “你什么意思？”言绘去看收拾桌子的他。

    “舍不得你做这些......”他抬起头，很诚恳的看着她：“以后这些让我来就可以了。”

    她不信，坐在床边歪着头看他的表情跟眼神，他的样子那么认真，跟爸妈嫌弃她做饭不好吃让弟弟吃不下去时不一样。

    “那以后就你来做。”

    “嗯。”老六端着收拾出来的碗筷要去洗，走到床边时弯腰亲她：“等我。”

    “好。”

    她坐在床上看着那些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故事书，已经有些厌倦，合上书躺下想到以前的生活。

    以前会比现在好吗？并没有。

    从小身处的就是被忽视的环境，就算哪一天被关注了，也是要帮忙带着弟弟，或者把东西让给弟弟。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也没有人对她说：舍不得你做这些。

    好像......以前还不如现在。

    不对不对。言绘坐起来，他们吃人，残害人命，就算能让她生活的很好，她也不能因此一直与他们为伍。

    她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言绘。”老六开门喊她出去：“四楼我弄好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老大的门也开了，言绘迅速躲在了老六身后。

    “你确定要去四楼？”老大身后的房间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

    “对。”老六伸手握住了言绘的手：“你们不会又要阻止我吧？”

    “不，你去吧。”老大关上了门。

    言绘被带上四楼，见到了楼梯扶手上绑着的气球，居然是粉色的，“这是你弄的？”

    “对。”

    “你刚刚说的又要阻止你，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拍了一下气球，气球摇晃起来，她继续跟着他走。

    老六把她带到了房间门口，绕到了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打开看看。”

    木制的门下，贴着可爱猫咪的贴纸，握住门把打开，扑面而来是一阵混合了甜香的檀香味。她先习惯了那股香味，再看看屋内的场景。

    床比楼下的大很多，铺着很清爽的天蓝色蒲公英图案的床单，床头柜透明的细颈花瓶插着三支新鲜的红玫瑰，旁边的窗户上是米色蕾丝窗帘。

    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些。

    言绘抬起头，不知道该笑他有点土味的审美，还是笑他傻里傻气的为房间布置。天花板上居然飘着一堆粉色的气球。

    粉色的，还一堆。

    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真的又傻又直接。

    那些气球上，都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句：言绘，我爱你。

    老六一直在旁边小心的看着她的表情，当看到她笑着笑着突然哭了时，慌乱的看看房间，是不是哪里不对，又看看她：“我是不是把这里弄得太丑了？”

    “要不在楼下再睡一天，我把这里重新弄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想办法弄出来。”老六看她不说话，更慌了，揽着她的肩膀退到客厅，然后把房间门关上，在她面前不安的搅着手指。

    他去买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些卖床上用品的，其中有一个地方就是类似的装扮，很多女孩子过去试，他以为她会喜欢的......应该听那个女店员的。之后他又去找快消店的店员，让她帮忙看，她说了不太行，还说这两年简约风格比较流行，但是他看了以后，觉得太简单了，根本没有任何惊喜可言。他当时真的应该听店员的建议的。

    “没有，我很喜欢。”言绘哭了一会，忽然抽噎说话。

    老六愣住了，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啊？真的吗？”

    “嗯，真的喜欢。”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随后担忧的看着她：“那为什么......”

    “想到了我自己家。”她的声音很低。说的好听是自己家，那个房间根本不是她喜欢的，mama从来不会买她喜欢的东西来布置，而且几乎把她的房间当作杂物房了，里面有一半都堆了弟弟的东西，什么学步车，什么玩具啊......

    老六眼神一暗，以为她想家了......可是他不能直接说不想让她回去，所以便上前抱住她：“把这里当你家，留在这里，好不好？”

    可这里不是......“这里死了那么多人，该有多少冤魂。”言绘靠在他怀里。

    他的眼神陡然深沉，这话......她果然不喜欢他杀人......

    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她，会不会愿意为她改变，“放了那些被抓的人吧。”

    “我不能跟他们作对，是他们收留的我。”老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可以不要再杀人了吗？”言绘用试探的语气，就算喜欢她，她也不确定。

    已经完全确定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杀人，他绝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好。”

    她抬起头，他这么轻易的答应，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真的？”

    “真的。”老六笑着吻上她的唇。

    门再次被打开，新铺的床单上，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白色蒲公英，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下，变换着位置与形状，最终它们皱做一团，仿佛被吹散之后飘落在地。

    因为四楼没有其他人，做完以后老六抱着她直接去浴室，他用花洒冲着她的身体，言绘突然想起来之前问他的事：“对了，你前面跟老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六揉着她身上的沐浴露：“我跟他们说了要来四楼，他们说不让我跟你单独住，吵了一架后我自己把四楼收拾出来的。”

    吵架了......言绘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不再跟他们住了？”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也想过，可是跟他们的羁绊已经太深了：“我......不想跟他们分开。”

    就像吵架时老五说的，他手上杀了那么多人，跟他们一样，却永远跟她不一样，别的地方，全都容不下他。

    这样看来是劝不了了。言绘不再说什么，可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还要逃跑吗？要离开这个人，如今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