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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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李代嘉没料到母后竟会宽慰自己,略显动容,说道:“可是将军府那般强势,我总觉得……咱们的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 朱映眉微微笑道:“嘉儿,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若是搁在几年前,你能想到你会坐上皇位,而李真尚会沦为断臂废人吗?连李真尚都垮了台,何况区区一个秦克阵呢?我看姓秦的还不如李真尚一半聪明呢!” 李代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是啊,论起阴谋诡计,又有谁能算计得过真尚哥哥……仁亲王?” 李代嘉知道母亲十分不喜真尚哥哥,因此在她面前,向来避免称呼李真尚为哥哥,这时说漏了嘴,难免惴惴不安,生怕母亲发怒。 谁料,朱映眉只是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你心里把李真尚当成亲哥哥,我清楚得很,懒得同你计较。不管是李真尚还是秦克阵,他们也都是rou体凡胎,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难道就能好运不衰,稳坐江山终生不倒吗?”斜眼睨着李代嘉,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狡黠之色。 李代嘉愣了愣,忽然坐起身来,说道:“母后,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儿啊?” 朱映眉将李代嘉摁回床上,笑骂道:“你还审问起我来了?你不是也背着我干了不少坏事吗?哼,从前你和秦家兄弟勾勾搭搭夹缠不清,有些事儿啊,我原本不想说给你听,但如今秦家兄弟百般欺凌于你,但凡你还有一点男子气概,都该清醒过来,彻底同秦家兄弟一刀两断,所以,我就花点力气给你开开窍吧。” 李代嘉露出无奈神情,没想到在秦家兄弟那儿吃了苦头,却能在母亲这儿找补回来,说道:“但听母后分解。” 朱映眉正色道:“嘉儿,你做上皇帝之后,处处举步维艰,言行受人辖制,你以为,我不会想尽一切法子来帮衬你吗?我是你的亲娘,只有我才会真心为你着想。眼下的形势的确十分棘手,大权旁落,敌强我弱,这滋味儿很不好受,好在你母家多的是能人,大家伙儿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李代嘉本是随便听听罢了,但听母亲说得神神秘秘,不由起了兴致,追问道:“舅舅他们想出了什么好计策?” 朱映眉说道:“俗话说斩草要除根,既然咱们要对付秦家兄弟,那非得拔除他们的根基不可。将军府的根基在哪儿?不就是北境吗?你在朝廷中跟他们争斗,斗得再风生水起,对他们而言都只是小打小闹,全是白费功夫,咱们必须从北境入手。” 李代嘉不禁凝神深思,秦守晏也说过,若是将军府失去北方支持,那就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可见北方确实重要。 但秦家已在北境经营多年,要想动摇根本,那可比登天还难。 李代嘉不由气馁道:“母后,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咱们如今在京城都无法施展拳脚,北境更是鞭长莫及啊。” 朱映眉叹道:“我还当你有了长进,没想到你的目光如此短浅。你以为你设计坑掉了秦家军的军饷,逼迫着秦克阵将秦家军遣回北方,这就是大获全胜么?我看未必。” 李代嘉自称帝以来,唯一功绩就是逼迫秦克阵退军,哪料母亲竟对此不屑一顾? 李代嘉心下大急,连忙辩解道:“这如何不是大获全胜?秦克阵当初就是靠这支军队废了我哥哥的皇位。只要那二十万大军还在京畿,咱们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如今我成功赶走秦家军,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 朱映眉说道:“你只是赶着秦家军挪了个窝而已,并没有斩草除根呐。你把眼光放远,再仔细琢磨琢磨。待这大军回到北境,二十万壮年男子开荒拓土,务农生产,北方以后会变得多么兴旺繁荣?将军府的势力岂不是愈加强盛吗?秦克阵当局者迷,又贪恋权势,疑心甚重,这才不敢随便遣走军队,不能做出长远打算。但旁观者清,嘉儿,你怎会如此糊涂啊?” 李代嘉怔怔瞪大眼睛,说道:“难道说,咱们不该赶走秦家军吗?可是……可是咱们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留在京城啊!母后,你方才说到斩草除根,到底该怎么个斩法?咱们在北境哪里有人手可供差遣啊?” 朱映眉秀眉一挑,笑道:“怎么没有呢?那个人,还是被秦家人送去北境的呢!” 李代嘉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颤声说道:“你是说……你是说……赵搏扬?”说到“赵搏扬”这三个字,李代嘉竟然舌头打结,苍白脸色涨得通红,眼中绽出异样神采,足见心情之激荡。 朱映眉捂嘴笑道:“你呀你,还成天责怪我不把那哑巴放在心里,你不是也把他给忘到脑后了么?” 李代嘉久违地听到赵搏扬之事,当下又惊又喜,拉住母亲的手,说道:“赵搏扬是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忘了他?母后,赵搏扬如今在为你办事吗?不对啊,秦守晏不是将他严密看管起来了吗?” 朱映眉说道:“你先别着急,慢慢听我说。你从前跟我提过一句,说秦守晏将赵搏扬关在一处私宅之中。你那日随口一说,我就留了心,隔日便派人去到北境搜寻。你可知道,秦家人在北境就是土皇帝,秦守晏的私宅其实是闹市中一处豪华府邸,专门用来供养他那些来路不明、入不得将军府的外室情人。” 李代嘉咬牙切齿道:“这……这个花心大萝卜,那根鹿鞭该给他壮阳补身才对!” 朱映眉呵呵笑道:“你和秦二公子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李代嘉脸色羞红,朱映眉续道:“我的手下轻而易举找到了秦守晏私宅,又在一处侧院小楼中找到了赵搏扬。” 李代嘉从前常常担心赵搏扬已经给秦守晏害死,如今终于放下心来,面上尽是喜色,更显得容颜娇美,柔声问道:“mama,秦家人对赵搏扬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他?” 朱映眉迟疑道:“似乎……似乎没有吧。唉,赵搏扬这小子老实得很,据说,他刚到北境时,秦守晏安排了数十名守卫,昼夜不停,时时刻刻监视于他。但赵搏扬从无逃跑之举,秦守晏又再未询问过他的情状,于是久而久之,府中看守就慢慢松懈下来。我的手下找到赵搏扬时,他屋中就只有三四名奴仆而已。若他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我也不懂他为什么不逃之夭夭。” 李代嘉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定是秦守晏拿我威胁了赵搏扬,他才会束手待毙。”怔怔出神片刻,喃喃问道:“赵搏扬他……他在北境住得还惯吗?他是四川人,可吃得惯北方菜?那里天冷,他有没有厚衣裳穿?他的皮靴也不知带去了几双……” 朱映眉哪里有空过问赵搏扬的衣食住行?但见李代嘉眼神中满是nongnong思慕,便点了点头,说道:“赵搏扬从前是个侍卫,如今翻身做了主人,还有奴仆伺候他,哪里会不顺心呢?” 李代嘉听出朱映眉语气敷衍,便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朱映眉轻咳一声,说道:“总而言之,我的手下找到了赵搏扬,问他还愿不愿意给皇室效力。赵搏扬幽居已久,没料到宫中竟还有人记得他,当场喜极而泣,俯首从命。我从此就通过口信联络他,命他白日里仍然扮做囚徒,到了夜里,就在北境城中游走探查。” 李代嘉问道:“探查什么?” 朱映眉说道:“无所不探,无所不查,谁知道他能挖出什么呢?我令赵搏扬搜集情报,监视各路人员,刺探北境众贵族府中的秘闻隐私,还给他无数金银,叫他在北境张罗人手,日后为我所用。这家伙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办事无往不利。从前给你做跟屁虫,当真是委屈他了。” 李代嘉骇然变色,喝道:“母后,赵搏扬又没有分身之术,你一股脑塞给他这么多差事,他哪里忙得过来?再说,北境可是秦家的老巢啊,这、这也太危险了!” 情急之下,牵动身体伤口,体内气血翻涌如潮,忽然爆出一阵剧烈咳嗽,痛苦得摔倒在床,浑身抽搐不休。 朱映眉吓了一跳,连忙拍打李代嘉的后背,软声安慰道:“嘉儿,你千万放心,赵搏扬向来对你忠心耿耿,就算行迹败露,他也绝不会供出咱们。我已经教过他一套说辞,若是有人严刑逼供,他就会说自己记恨秦守晏,这才在北境生事作乱。” 李代嘉难受得泪如雨下,说道:“我不是怕他牵连我,我是……我是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朱映眉哎呀一声,说道:“赵搏扬白练那一身俊俏功夫吗?他能出什么意外?我告诉你,赵搏扬在北境做咱们的钉子,可比在京城当个侍卫要有用多了。北境民风彪悍,江湖气息甚重。武林中的争吵打斗,常常演变成人命案子,官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地方鱼龙混杂,尊崇强者,赵搏扬靠着一身大内武功,已经渐渐吸纳了一批江湖人士。待时机一到,便可发难。” 李代嘉疑道:“发难?发什么难?” 朱映眉答道:“这个么……我也说不准。日后局势会如何演变,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窥看先机?总之,只要将军府暴露出一点弱势,咱们就可立即抓住机会,直捣黄龙!这就叫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咱们既然可以在暗处捣鬼,又何苦去战场上和秦家军硬碰硬呢?” 李代嘉听出赵搏扬已深陷其中,再难抽身,一时间心乱如麻,又是担忧,又是怅然,呆呆说道:“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赵搏扬已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妈,你瞒得我好苦啊……” 他想到赵搏扬日日奔忙cao劳,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只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渺茫时机,该有多么孤独,多么迷茫,多么……多么思念我? 李代嘉想起赵搏扬那双内敛深情的凤眼,想起他那对温暖宽厚的臂膀,不禁泪如泉涌,捂住面孔低声啜泣。 朱映眉本以为李代嘉会欢喜雀跃,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反应,厉声喝道:“你这小兔儿,怎么又开始哭哭啼啼,吵得我头都疼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拿眼泪水给我瞧么?哼,我就不该将此事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