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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会不会有一天,郑以恒也像这些男孩子一样,把她送回寝室楼,再拉着她躲到屋檐下,轻声唤她“姜姜”,说着旁人无从知晓的悄悄话? 心里甜丝丝的。傍晚那些患得患失的烦恼,遥远得宛若平行时空。 大学时期懵懂青涩的爱情呀,来得漫不经心,却又令人猝不及防。从初中到大二,她与郑以恒用了八年的时光等待,终于唤得了彼此温情的一声“姜姜”与“阿恒”;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就能让人满心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姜宏记不太清之后她与郑以恒再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境,却在脑海中将那个星夜她与郑以恒的对话,带着四周和煦的夜风与楼底嘈嘈切切的私语声描摹得清清楚楚。 那夜之后,郑以恒跟随系里的教授去了数百公里外的安县采风。 郑以恒离开之后,唐令仪终于又能直视烧饼,却在知晓自己的醉态之后难以直视林书哲。 所有的人都在缓慢地成长,悄悄经历那些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送走最后一缕春风,桃花苑里最后的桃花也悠悠坠地。 六月不紧不慢地来了,郑以恒的导师突然受邀参加邻市的论坛交流会,钦点了两位得意门生随行。姜宏从老威手里接过他从安县捎回的木骨扇时,才知晓他已直接从安县去了邻市。 姜宏自嘲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独又最自立的女朋友,因为她根本无暇顾及思念郑以恒。 随着六月而来的,不仅仅是炽热的暑气,还有繁忙的学生工作。社团进入一学年的工作汇报期。姜宏与唐令仪早有心继续留在社团,为了学期末的工作答辩、文化节展演忙得团团乱转。 可是心里藏了一个人,面对再枯燥的资料再苛刻的条件,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每每见到排练现场一张张俏生生的面孔,尤其是穿着钿钗礼衣新娘礼服的学妹时,眼角眉梢都会漫出一抹盎然的春色与一丝羞赧的希冀。 是了,那年的暮春时节,她与唐令仪或整日整日泡在图书馆里,或不停地往导师的办公室蹿。姜宏学文,唐令仪学法,她们却整日流连在与专业毫无干系的史书之中,两个泡在蜜里的女孩子,只想在校园里复原一场唐制昏礼。 短短的两周,从查阅文献到策划编写,从仪礼研究到准备服装,从征集志愿者到仪态训练,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又简陋得不可思议。可无论是作为策划的姜宏与唐令仪,还是临时招募的志愿者,亦或是展演当日坐在大会场的观众,大抵都为这些古老又深刻的礼仪与爱情所震撼,沉醉其中。 展演的那日,姜宏偷偷躲在舞台的幕布后,对着手机,将新娘身上的每一处经由她打磨的细节引经据典地告诉郑以恒,从眉心的花钿,到绛红的披帛,事无巨细;又柔声细语地向他描述新郎身上的玄端多么沉稳大气。 唐令仪听了,背过身去偷笑,又禁不住腹诽:林书哲身板挺拔,气质温润,那身玄端穿在他身上,的确有了那么几分君子如兰的意思。 大概,比爱情更甜的,是那时纯真朦胧的情感与悸动,是年少张扬时,独有的一腔热情。 所以这么多年后的秋日,站在小学校门前,再听见郑以恒字正腔圆地喊她时,她才会有止不住的悸动。郑以恒身上,有她的青春。 七八年的时间,什么都在变。世界变得更繁华,环境变得更浮躁,人心也在变,无论姜宏,还是唐令仪,都再难找回大学时期干净纯朴的心动。但所幸她们始终跟着顾亭,固执地让自己停留在社团圈出的一方天地里,继续学习研究心里钟爱的传统文化。 在她与唐令仪之后,社团一直都在。那一年的唐制昏礼成了炎炎夏日里校园里新一轮的焦点,被后来的学弟学妹收录保留在了社团资料里。 遥遥回想,自顾亭成立社团至今,已有十年了;而她与唐令仪独辟的唐制昏礼,也有七年了。 唐制昏礼呐…… 姜宏望着手上的A4文件,笑了笑。 顾亭的效率极高,前一日下午才开会敲定论坛的初步工作流程,第二日清早,策划案就到了每一位书院老师的手里。 开幕式的展演,果不其然,是唐制昏礼。 姜宏将策划案放回桌案上:“前几年一直关注唐制昏礼,回去我再整合整合,学校秋假结束前应该能出来一份脚本。” “好,妆发方面交给我就行。”唐令仪颔首附和,但想到她一人未免又有些势单力薄,回头问道“学姐,书院里有没有想学古妆的老师呀?我们可以凑个麻将桌一起讨论研究。” 顾亭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位学妹,言谈间都流露出了当年的意气模样,心中安定:“你自己定吧。” 将手中的资料整整齐齐码好,她又说道:“至于演出的志愿者……我先去问问书院里的老师,实在不行只能回学校找林老师,看看能不能从社团里找到学弟学妹。” 书院里大多是女教师,而一场唐制昏礼中至少需要招募五位男性志愿者——一位新郎、两位傧相、一位赞者与一位司仪。 时至今日,姜宏仍记得当年她与唐令仪的那一场复原演出,无数个女孩子争着抢着想穿上那套钿钗礼衣,而光顾那些玄端服雀弁服的男生却寥寥无几。 喜爱文史哲的男生并不少,但是对于繁复的衣裙,却大多敬谢不敏。两人急得焦头烂额,唐令仪好说歹说拉着林书哲作了新郎,又选了几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穿上雀弁服反串傧相,这才最终凑齐了一出唐制昏礼的演出阵容。 顾亭将手里的大橘子放到两人面前:“至于服装,先看看汉风馆里有没有能用上的。唐朝汉服的话……齐胸坦领半臂都有,圆领锦袍也有,就是新郎,不能再穿玄端了。” 姜宏与唐令仪对望,看出彼此眼底的狡黠,会心一笑,颔首应了。 当年她们情急之下甄选出来的资料仍有许多不足,一不留神就让林书哲穿着先秦时期的新郎礼服,与身着青绿钿钗礼衣的新娘一本正经地展示了一出跨越朝代的昏礼。 实则汉服男装本就少,至于玄端、雀弁、公服之类的正式礼仪服饰更是少之又少;当时的青衿汉风尚且不过一个城里不及五年的小社团,资金少得可怜,能够凑出一套像模像样的玄端,已是她们的极限。 所幸对于当年的大学生而言,唐制昏礼足以堪称猎奇,倒也无人追问服装上的漏洞。 ~~~~~~ 今天周二,书院没有给姜宏排课。 姜宏想了想,问道:“令仪你等会儿几点的课?我能不能借你办公室的电脑用用?”看到唐令仪点头,她接着说:“办公室的电脑借我用用,我先搭个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