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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不得不夹在中间受气,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当真是憋屈! 王阁老问汪玫:“傅云此刻是不是在新君身侧?” 汪玫答是。 王阁老把姚文达叫到跟前,“新君年幼,难免意气用事,你过去劝劝新君。傅云深受新君信任,你曾教导过他,有半师之名,若见不到新君,从傅云那里入手。” 姚文达并未教过傅云英,不过因为傅云章的关系,大家都把她当成姚文达的半个弟子。 听王阁老如此吩咐,姚文达答应下来。 王阁老又吩咐随从将带伤出席典礼的崔南轩请过来,把刚才和姚文达说的话含笑重复了一遍,不过用词客气些。 崔南轩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下官试试。” 两个从来不对付的人同乘一辆马车。 姚文达细细端详崔南轩,哼哼唧唧了几句,道:“你还真是不要命,沈党那些可都是你的旧相识,说判刑就判刑。” 审理案子的差事推到他头上,他没有推托,接了,带着伤处置了一干人等,雷厉风行,毫不手软。 不止沈党的人骂他,其他人也骂他,实在是太凉薄了,当年对岳家见死不救,现在对旧相识赶尽杀绝。 崔南轩闭目沉思,不理会他。 姚文达啰嗦了一通,还是忍不住问:“你的伤全好了?” 崔南轩仍然不回应。 姚文达吹胡子瞪眼睛,“我告诉你,你可别拿老师的身份给傅云脸色看,他不吃这一套的。他和他二哥不一样,也只有他二哥佩服你。” 崔南轩睁开眼睛,眼底暗流汹涌,“那他吃哪一套?” 姚文达哈一声,“你问了,我就老实告诉你,我傻吗?” 崔南轩不说话了。 马车到了郊外,远远可以听到旗帜、伞盖在风中飞扬的飒飒声。 到了地方,姚文达直接去找傅云章,打算先从他口中套出点消息,比如新君的喜好、脾性什么的。 吉祥告诉傅云英,崔侍郎要见她。 她愣了一下,道:“那便见吧。” 崔南轩绯红官袍底下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下了马车,被郊外的风一吹,仿佛随时要摔倒。 但他走得很稳,不论发生什么,他从不动摇,一直都是如此。 冷情冷性,对身边人狠,对自己也狠。 傅云英屏退其他人,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等崔南轩。 她席地而坐,毡子上设一张矮桌,桌上一壶清茶,两只杯子。 崔南轩掀帘走进帐篷,脚步声很轻。 他走到她对面,幽黑眸子看着她,缓缓坐下。 不等他开口,傅云英先说话了:“崔大人,你当年改革税赋,可有心得?” 崔南轩眉头微动。 傅云英接着道:“历来的改革者,如果没有君王的支持,所有抱负野心,不过空谈而已。就算有君王支持,改革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年、四五年内有成效,这期间必然会遭到其他人的阻挠,导致功亏一篑。又或者,朝堂动荡,那么之前的所有辛苦,只能付诸东流。” 崔南轩沉默不语,眸光闪动。 她也不需要崔南轩说话,继续说:“小爷欲整顿吏治,裁汰冗官,鼓励商贸,重新丈量土地……崔大人,你多年前曾主持税赋改革,因遭群臣反对,最后所有举措戛然而止……实在可惜。”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崔南轩这种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魏翰林那晚说的话,父亲叮嘱她,要她发誓…… 傅云英放下茶杯,转身往外走。 “云英。”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崔南轩薄唇微启,慢慢吐出两个字。 傅云英只当没听见,脚步没有迟疑,掀帘出去了。 看着她从容离去的背影,崔南轩恍惚了片刻。 一个男子,怎么会是她呢! 吴同鹤什么都查不到。 也许,他应该换一个思路。 崔南轩闭一闭眼睛,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后,姚文达和崔南轩返回东门。 姚文达道:“新君不会改主意的。” 崔南轩更干脆,直接领了自己的随从,带上拥护他的人,往正门方向走去。 王阁老头疼不已,崔南轩不是最不爱出头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投靠新君了? 连崔南轩都带头走了,其他摇摆不定的大臣忙跟上他的脚步。 于是,礼部官员又忙起来了,将准备好的仪式从东门挪到正门前。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光是数千人的队伍换一个地方按次序站好,前前后后就费了一个时辰。 这时候,群臣妥协了,朱和昶自然不必再摆架子,客客气气接见群臣,言语温和,谦逊有礼。 仿佛执意要以君王身份入宫的人不是他。 王阁老等人不动声色。 其他品阶较低的朝臣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登基大典在奉天殿举行。 雄壮巍峨的大殿,曾见证无数腥风血雨,如今,又以沉默肃穆的姿态,迎来一位新的君王。 一切井然有序。 执事官捧着冕服宝案上前,朱和昶披上衮服,戴好冠冕。 百官站在阶下仰望着年轻的君王。 礼官出列,唱道:“排班。” 乐班奏起礼乐,声震云霄。 群臣早就按品阶次序站好,下拜,群呼万岁。 起身,再拜。 再起身。 再拜。 等礼乐停下来,大臣上前奉玉玺。 朱和昶受玺。 百官于是又拜。 这还没完,接下来还有鞠躬,拜兴,持笏,舞蹈,叩头,山呼万岁…… 直到出笏为止。 一套完整的礼节下来,年老如姚文达这样的大臣,站都站不起来了,旁边的年轻官员忙帮忙搀扶。 这还是精简过的礼仪,如果按照原本礼部制定的仪式来,一天下来还弄不完。 以傅云英现在的品阶,没资格进正殿。 朱和昶要她跟着自己进去,她摇摇头,坚持在外面广场上随礼。 这里是紫禁城,到处都是别人的注目,不比在路上随便。 响彻整座大殿的乐声传到外面广场上,庄重威严。 从今天起,朱和昶就是皇帝了。 她听到一片跪地之声,也跟着跪了下来。 空旷的广场,数百名官员,一声咳嗽不闻,只有猎猎风声。 窸窸窣窣的响动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大臣们簇拥着朱和昶去祭拜先帝。 礼官一声嘹亮的唱喏,广场上的官员们站起身。 远远传来惊讶的吸气声,众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 傅云英正好奇,几名太监迎着无数道或惊诧或嫉妒的视线,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