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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让他站稳。 她虽然没有朱和昶高,但力气比他大。 朱和昶本来想抱她的,几天没吃饱饭,饿得手脚发软,被她一挡,晃了两下才站稳。 傅云英细细打量他,他一双眼睛果然如吉祥所说,哭得红肿,人也瘦了,下巴尖尖,没精打采。 她扫一眼旁边桌案上攒盒里的点心果子,道:“先吃点东西。” 朱和昶摇摇头,拉着她一起坐在床沿,虚软的身体往她身上一靠,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傅云英双眉微蹙,几年不见,朱和昶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几乎是十岁时的傅云启,整天哭哭啼啼。 看他哭得伤心,不好拉开他,温声问:“小爷为什么伤心?” 朱和昶眼泪糊了满脸,肩膀一抖一抖,扒在她肩膀上,哽咽着道:“云哥,我老爹是为我死的!” 说完,愈发伤心,泪如泉涌。 傅云英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 朱和昶身为楚王世子,鲜衣美食,娇生惯养,每天无忧无虑,除了见不到云哥稍微有些寂寞之外,真的是一点烦恼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好端端的,老爹忽然生病了。 老楚王的病来得气势汹汹,两天内就没法走动,每天躺在床上,气息衰弱,脸色苍白,不缠着儿子要儿子陪他打捶丸,不随便调戏良家妇人,也没法处乱跑了。 致仕归家的太医、声名远播的神医,还有张道长,全都被长史请到楚王府为老爹诊治。 太医们摇头叹息,告诉朱和昶,老楚王时日无多,药石罔效,还是预备后事吧。 这对于朱和昶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是楚王的老来子,生母早逝,从小由老爹亲自教养长大,老爹既当爹又当妈,父子感情深厚,寻常老百姓家的父子也没有他们这么黏糊。 老爹就是他的天。 有老爹在,朱和昶什么都不怕。因为老爹疼他,谁也欺负不了他。 忽然有一天,这天要塌了。 老楚王把他叫到床榻前,气若游丝,费力抬起手拍拍他的脸,“我的宝儿啊……以后爹没法看着你了。” 朱和昶跪在床前大哭。 老楚王看着他,目光怜爱,挣扎着坐起来,叮嘱他要好好听长史的话,府里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能信,怎么收服钟家和杨家…… 朱和昶一句都听不进去,他抱着老楚王不撒手。 几天之后,老楚王从昏睡中醒来,幽幽地叹口气,轻抚儿子硬钻进自己怀里的脑袋。 “宝儿,爹还有一个心愿……若是能够瞧一瞧外边的景致,爹死也安心了。” 老楚王终其一生蹦跶来蹦跶去,就想能够蹦跶出湖广去外面看一看,可惜王不见王,他活到这么大的岁数,还是没能如愿。 浪荡几十年,他也就这么一个奢望而已啊! 朱和昶心如刀绞,不想面对老爹病入膏肓的现实……可他还是立刻吩咐长史准备车驾。 他不能让老爹含恨而逝。 就算巡按把他们抓了去,他也要完成老爹的心愿! 父子俩趁着天黑出了武昌府,马车里铺了几层厚厚的绒毯,老楚王躺在锦绣堆里,脸色煞白,目光里却带了一点期冀。 他终于能踏出湖广地界了! 太医告诉朱和昶,老楚王神色奇异,只怕是回光返照。 朱和昶面无表情,擦干眼泪,抱着老爹,不停和老爹说话。 “爹,马上就到了,你马上就能出去了!” 老楚王神情热切,带了一丝多年夙愿终于能实现的癫狂。 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跑得很快,但朱和昶还是嫌太慢了,不停催促侍卫。 风驰电掣,一路疾奔。 不知跑了多久,从天黑跑到白天,又从白天跑到黑夜。 天慢慢亮了。 四野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山光明媚,水色秀丽。 太阳快出来了。 “就看一眼……”老楚王枕着儿子的胳膊,喃喃道,“就让我看一眼……” 这一路上,他神智涣散,嘴里来来回回就念叨这几个字。 四周忽然响起整齐的马蹄踏响声。 卫所的人察觉到他们出了武昌府,并且即将离开湖广,千户带兵追来了。 朱和昶咬咬牙,不理会千户在后面的警告,就算是获罪于朝廷,剥夺世子之位,也要完成老爹的心愿! 他们继续往前跑,马都开始吐白沫了。 马车后面是追兵,马车前面是渐渐浮起鱼肚白的天空。 就快到了,只要踏出一步,一步就够了。 老楚王要的不多。 他们还是被追兵拦下来了。 马车重重地晃荡一下,千户在外面抱拳道:“王爷,请回吧。” 没有皇上手谕,他绝不会放楚王离开湖广一步,哪怕楚王奄奄一息,行将就木。 老楚王眼睛里燃烧的火苗一点一点熄灭。 不论王府侍卫怎么求情,千户不为所动。 朱和昶浑身哆嗦,牙关咬得咯咯响,他爹都要死了,要死了啊! 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爹的心愿! 他背起老楚王,下了马车。 扫一眼千户的属下们手中对着自己的拉满的弓、弩和闪着寒光的长刀,继续往前走。 要么万箭齐发射死他们父子,要么就得放他过去! 千户为他身上凛然的气势所慑,竟退了几步。 老楚王很重,朱和昶从来没有背过人,背得很吃力。 都快把他压趴下了。 他佝偻着腰,踉踉跄跄往前走。 “老爹,宝儿带你去,宝儿带你去……” 他没想哭,眼泪还是不停往下掉,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山外小道走。 对面也许是南直隶,也许是江西,他分不清。 就快到了。 一轮红日从群山间探出脑袋,云层涌动,罩下万丈霞光。 青山碧水,笼了一层淡金色光辉。 他抬起头,看背上的老楚王,“爹,到了!” 老楚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双手垂在两边,脸上神情平静,像是睡着了。 老爹终究还是死在湖广,至死未能踏出那一步。 一步而已。 那一刻,就如同被人摘胆剜心。 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死了。 …… 回忆起老楚王临终前的情形,朱和昶痛彻心扉,几度哭得喘不过气来。 老楚王逝世后,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什么。 王府的事都由方长史主持,丧事也是方长史办的。 老爹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想见云哥,可云哥在京师,他在武昌府…… 他整日待在王府里,闭门谢客,对着老爹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 忽然有一天,内阁大臣亲笔所写的书信送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