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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题。” 姜伯春摆摆手,示意无事,“我知你刚到任不久,这也怪不到你身上。书院向来不大重视藏经阁,说起来,其实是我的失职。” 管干松口气,山长此人宽厚温和,虽缺少主见,难以如他自己所追求的那样成功改变书院学风,但对院中教授、管干极为尊重,不是好高骛远、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人。所以他才敢直接承认自己的疏忽,揽下责任。 “这是院中一位学子写的,你看看。” 姜伯春拈起信笺,递到管干面前。 管干接过细看,眉头轻皱,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姜伯春坐着吃茶,没有出声打扰他。 半晌后,管干抬起眼帘,仿佛要开口。 姜伯春看着他,等他评价。 管干却一言不发,从头开始看信上列出的建议和细则,来回咀嚼几遍后,方缓缓道:“言之有理,条理清晰,不知是哪位生员所撰?” “傅云。” 听到这个回答,管干眉峰微挑,难掩脸上诧异之色,“就是这一届学生中的头名?” 姜伯春含笑点点头。 “难得……我看他列出的细则很全面,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而且明确具体,可以直接照着实行,按着规矩办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若果然能成,职责分明,流程清晰,不出半年,必能一改藏经阁混乱之风。”管干赞了几句,忍不住问,“莫非他家中长辈管理过藏书?” 姜伯春摇摇头,“这却没听说过,大抵是赵翁或是他堂兄教他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却不是爱他提出的建议条理分明,而是喜他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关心书院建设同样是追求学问。” “山长说的是,晚辈受教。” 管干垂眸,干巴巴应了一句,眼底闪过一抹略显尴尬的愧疚。 他虽是藏经阁的管理者,其实心里并不在意藏书借阅之事,入住书院以来一心一意撰写文集,其他琐碎事情全部交给正办和副办去料理。对文人来说,不管藏经阁收集多少藏书,名声落不到他头上,只有写出自己的专著才能扬名立万,为书院招揽更多学生。 然而藏经阁的本职是收藏典籍,藏经阁内乌烟瘴气,他身为管干,写再多的书,名声再响亮,如何有颜面去面对给予他重任的山长和那群刻苦向学的书院学子? 还不如索性辞了这差事,专心写书算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家尚且知道敷衍,他却连敷衍都做不到,委实羞愧。 管干带着傅云的信含愧离去,“不等了,趁着天气晴朗,就如傅云所说,赶在冬日前晒书吧!” 姜伯春目送他走远,捋须微笑。 管干这人沉迷学问,为人迂直,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所以他直接拿出傅云的信给管干看,提醒管干不要忘了管干除了撰书以外,还需承担管理书籍的职责。 若是个心高气傲、挟私报复的人,他自然会委婉行事,不会直接说出傅云的名字。 ………… 刚刚散学,学子们三三两两约齐去斋堂领消夜,斋堂供rou馅馒头、炊饼、汤面、粥饭,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汤。 有的学子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谈天说地,有的学子独自一人,一边吃饭一边看书。 散学的钟鼓声响后,各家书童便提着攒盒在斋堂门前等着给自家少爷送点心果子。 王大郎也在其中,遥遥看到傅云英在众人的簇拥中走过来,他上前相迎,“少爷,天气冷,太太叫人送羊rou汤来。” 韩氏生怕傅云启和傅云英在书院吃得不好,三五不时打发王叔往书院送吃的,其他学子家中长辈送的都是精致菜肴、稀罕山珍,韩氏实惠,每次都送rou汤,猪骨汤,野鸡汤,老鸭汤。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今天她打发人送羊rou汤。 今天赵师爷主讲,讲了中“管仲之器小哉”这一部分,孔子认为管仲不简朴,不知礼。管仲辅助齐桓公成就霸业,功莫大焉,孔子仍然不认可他的言行。 学生们对其中一句“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中的“三归”迷惑不解,不明白三归到底说的是什么。 朱熹在中给出得解释是“三归:台名”。 学生们对这个解释不大认同,问赵师爷,赵师爷给出了几个解释,让他们自己讨论。 有人认为是三个地名,三处豪宅,表示管仲有三个住处,有人认为是娶三姓女子,有人认为指的是管仲在家中筑台三层。还有人认为三归说的是管仲可以从国家赋税中抽取一定钱财,这是君王对他的赏赐。 朱熹显然偏向第一种解释。 又有学生对“器小”不解。 杜嘉贞、赵琪认为“器小”说的是管仲胸襟狭窄,说的是性情和心胸。陈葵、钟天禄不以为然,觉得“器小”的“器”指的是君子的品德。 众人问苏桐,苏桐谁也不得罪,道两种说法都有可取之处。 众人争论一番,又来问傅云英。 傅云英一边往斋堂的方向走,一边答道:“中说,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管仲虽然有极高的才能功绩,但所作所为不符合周礼,道德上算不得贤德君子,所以孔子说他器小。故而器即品德,这样才吻合‘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这一句中的‘知礼’二字。” 陈葵和钟天禄点头附和,赵琪皱眉,低声和旁人讨论,杜嘉贞却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追了过去。劝他不要计较前些时候的事,他双唇紧抿,恍若未闻。 傅云英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道:“探讨学问而已,不一定非要争个高低。” 傅云启嗤笑一声,拉着她挤出人群,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催促王大郎盛羊rou汤,“别理他们,汤都要冷了!” 整整一大吊子羊rou汤,装在刻花竹丝提炉里一路提过来,提炉内置一格专门装火炭的槅子,能保温,揭开盖子,汤仍然是guntang的。 两人肯定吃不完一吊子rou汤,分了些给同窗,众人知道他兄弟俩大方,倒也不推辞,一人一大碗rou骨汤,美滋滋捧着喝。 袁三更是不客气,吃完一碗又过来讨,傅云英面不改色,亲手帮他盛。 没想到他吸溜几口又吃完了,这回不等他开口,傅云英直接把盛汤的提炉往他跟前轻轻一推。 袁三看了他好几眼,风卷残云吃完羊rou汤,也不说声谢谢,抹抹嘴走了。 “这人太不客气了。” 傅云启端着瓷碗小口小口抿,眉头皱得紧紧的,道,“上次考试的时候你借给他文具,他一句感激道谢的话都没说,就和不认识我们一样。长沙府那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做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