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妯娌、叔伯、姑嫂、公婆……还有她的夫君,侍卫将所有人捆绑推搡着赶出了家门。 唯有她,被囚在房中,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一刻,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痛恨这公主的身份。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看似高贵的身份,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竟是如此的无力…… 为着驸马,婚后她没有搬去父皇为她建的公主府,而是住在了穆家。此刻囚禁着她的,正是三年来,她与驸马所居之处。 她便如同一个囚徒,被困在这方寸之间,不得自由、不知年月…… 待到终于刑满释放,一切,都变了模样…… 她冲出那个仿佛囚禁了自己一辈子的房间,一步一步,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向了刑场。自落地之日起,她便从未自己走过这么长的路,长到她以为自己的一世都要在这条路上耗尽。 然而这路,还是到了尽头,那鲜血淋漓仿若人间地狱的场景,仿佛刻入了脑中。便是再过十年、百年、也再不会淡去。也许唯有她入棺之时,才能消散。 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待她回过神来,已经冲入了血海地狱,抱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痛哭失声。 那是陛下对她,最后的仁慈——叫她能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曾经与她结成连理过的男子,她的夫君,她的……穆劼。 尽管那日之后,陛下似乎觉得愧对于她,对她百般纵容补偿,可她却依旧觉得,那是他最后的仁慈。 因为从那之后,她身体的某一部分好似坏掉了一样,再也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 她以为这便是地狱的最底层,不会再坏了。可当某一日她醒来,觉着腹痛难耐时,一种可怕的预感从心头升起,难言的惶恐再次攫住了她。 ——那是她与驸马的孩子,而她在知道他存在的同时,也失去了他。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她来说都是一片空白。她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命运推搡下浑浑噩噩的活着,无知又丑陋的活着。 父皇好像来看过她、又好像没有,母妃的哭声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与她毫不相干。可能最后就这么结束了吧,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枯萎,朝成这个名字,就这么消失,随着那个好像不曾存在过的穆家一起。 朝成时常面无表情的想着。 她知道宫人时常议论纷纷,但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终归都是要结束的,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的一切,最后不过是那一抹铺天盖地的鲜血,红到整个世界都破碎一般…… 直到那一天,她听到了两个宫人的对话,于是她终于知道,在她出嫁之前,父皇与丞相的矛盾早已激化。而她的下嫁,对穆家来说,如同最好的安抚,为父皇争取到了宝贵的三年、拔除丞相势力不可或缺的时间。 而这一切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微不足道且自以为是的幸福。 父皇、母妃、兄弟、姊妹,甚至宫中伺候的宫人,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唯有她,闭目塞听,自以为生活在幸福之中。 分明是三伏天气,她却犹如置身冰窟,只觉连血液都凉透了。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仇恨,可心中却只有淡淡的凉薄,仿佛那一场灾难已经带走了她所有激烈的感情,再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波动。 多么……愚蠢啊。 朝成忍不住勾起嘴角,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 她的身体冰冷到极致,反觉形同火焚。在焚心一般的炽热中,逐渐恢复了常人的温度。 铺天盖地的火,在铺天盖地的鲜血上燃烧,叫她的生命在火焰的洗礼下重生。 她是朝成,她是公主,她拥有这个身份下肆意妄为的权力,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便放纵吧,反正这一世,已经是……这样了…… 在宫人惊惶的眼中,她大笑着走出自囚已久的宫殿。 从此,她便喜欢上了红衣。这般仿佛被鲜血浸透了的颜色,叫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正在地狱中舞动。 朝成公主,成了整个大乾最嚣张跋扈、放纵肆意的存在。 父皇、父皇,朝成如此,你是愧是疚? 这疑问直至皇帝驾崩、太子继位,都没有得到答案。 朝成公主变成了朝成长公主,日子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新皇对她,依旧如父皇那般纵容。 那便暂且肆意的活着吧。 美酒、美食、华贵的衣裳、俊俏的男子,朝成几乎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过下去,直到——她遇到了程素淮,一个与驸马有七分相似的戏子。 戏子身份低贱又怎样?她愿意。 她喜欢的是程素淮,还是她曾拥有过的那份……爱情? 朝成分辨不清。 但那又如何?她是朝成长公主,她有任性活着的权利。 如果哪一天,连这权利都没了,那便去死好了。 她推开门,任由晨曦洒落,迎着朝阳,笑靥如花。 第203章 徐锦秋(上) 徐锦秋是在徐锦瑟出嫁后的第二年出嫁的,定下的人家,并不是先前那位刘公子,而是魏氏另择的一户殷食人家。 那刘二老爷犯了事情,被贬了官,全家都搬去了贫瘠的岭南。徐锦瑟约莫知道,此事与杜霆之那伙前朝余孽有些关系,只是牵扯不大,便也无心深究。 只徐锦秋与那刘二公子早有牵扯,她原还以为,徐锦秋会闹上一场,不想却就这般没了声息,倒颇有些出人意料。 这事于徐锦秋来说,却不是多么难以抉择。 那刘二老爷被贬谪岭南,家产多被罚没,连她与刘书皓时常约见的书坊都没能保住。 临走之前,刘书皓还想约见,书信通过拂曦递到徐锦秋手中,却恰被曲姨娘截了住。 曲姨娘也不多说,只将那信放在徐锦秋面前,道:“三小姐,姨娘只说一句。刘二老爷遭贬,家财散尽,便不说岭南有多偏远贫瘠,二公子只是次子,既无功名又无一技之长,将来能分得多少家产,可能令三小姐衣食无忧?” 徐锦秋面色阴沉的望着桌上那信,好像原先期待的东西一下变作烫手山芋。 “姨娘早知小姐与刘家公子有所往来,夫人嫌他家不守规矩,姨娘却只想着,那刘家二老爷有官职在身,公子于你有意,又早有相识,也求得父母同意上门提亲,倒不妨先处着。三小姐行事自有分寸,倒不必太过干涉。” 听曲姨娘如此说,徐锦秋扯了扯嘴角,勉强算露出个笑容。 又听曲姨娘道:“姨娘这些年,旁的不懂,却知寻常人家,那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小姐虽是庶出,却也是正经的官家出身。打小不说金尊玉贵,也是锦衣玉食养大,可知那普通人家,平日只得粗布麻衣,粗陋吃食,更有甚者,落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