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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眼。那金线渐开渐大,势不可挡,强过刚才千百万倍,光华似一片灼灼野火,瞬间烧透鄱阳湖,撕碎漆黑夜幕。白秀才觉得脚下简直成了虚空,人站得掉了个儿,天上成了漠漠湖水,湖水成了明净天空,而那亮影正是纵横天宇的一轮金乌。 那金乌向入湖口徐徐移来。白秀才瞠目望时,见鲤鱼一蹦老高,叫:“秀才!还不快来!”他知事已成了,忙答应一声,跃入水中,追上它们。他游得越近,越睁不开眼睛,只得在哗啦啦游过他身边的大鱼身上借了两个青紫鳞片,遮住瞳孔,这才看清了“明姑姑”的真容。 那是一只七尺长、五尺宽的巨蚌,玄铁般乌沉沉的蚌壳内,露出里面一颗巨大的珠子,光华万丈。寻常珍珠发出的是银光,它的珠光却宛如日色,简直要叫人怀疑太阳落山后便沉进湖里,在这大蚌里休憩。无数水族被吸引过来,跟着它向湖外游去,像一道璀璨的银流。 明姑姑来到了江里,越来越多的鱼群聚集过来,不打不闹,乖乖列队跟随,似乎都在向这水中的太阳顶礼膜拜。白秀才游近它们,珠光照得他眉发皆如金丝。鲤鱼咧着嘴儿乐:“别卖关子了,下边怎么办?” 白秀才微笑着,落到江底,疾步追着巨蚌,衣袂在水中柔曼飞舞。银亮的鱼群跟随着他。见鲤鱼还在傻看,他回身笑:“傻鱼儿,还不快走,要错过练兵么?” “鱼丽阵,古阵法也,早在春秋战国已用于实战。据载: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阵。先偏后伍,伍承弥缝。”白秀才望着大江中纵横变幻的鱼群,侃侃解说。 鲤鱼惊讶地看着头顶星辰般闪烁的布列,叫道:“别拽文,我听不懂!” “即二十五乘车打头阵,每五鱼编为一伍,两车间隙以伍补足。此阵圆而微长,如群鱼相附丽进,故称‘鱼丽阵’。” “可我们没有车啊!” 白秀才胸有成竹地一笑:“会有的。” 沙腊子、象鼻鱼、毛花鱼、刀鱼、鳜鱼叫道:“让我们打头阵吧!” “让鳗鲡和蟹作前锋,你们五条一小队,跟上!” 花鳅、青鱼、鳜鱼、刺鲃、墨鱼、水子、沙肚、齐口等不甘示弱:“水仙!我们做什么?” “随我坐镇中央!” “好!” 铜鱼、鳟鱼、鲶鱼、油鱼、腊棕、爪流子、核桃鱼、桃花棒都跃跃欲试:“那我们呢?” “分守侧翼!” “遵命!” 剩下鲫鱼、银鱼、鰕虎、白条、船钉、小麦穗儿、小水蛇、青虾、砂壳虫、水蚤、轮虫、水蜘蛛等全都急蹦蹦地嚷:“水仙,别忘了我们呀!” “组三十六小队游击,处阵列之外,乱敌方阵脚!” “是!!!” 三日后,天将破晓,鱼丽阵终于练成。虽兵勇将卒庞杂无比,其长占江数里,其宽横截大江,上游下游还不断有水族加入,居然灵活至极,纹丝不乱,讯息相通。 朝霞满天,金光万道。但此时江底的金光亦丝毫不减,天上水下皆是一片灿烂光明。白秀才的鱼丽阵便处其中,浩浩荡荡,齐齐整整,银衣银甲,刀戟光寒。 白秀才往大乌龟壳上一倒,舒了口气,笑:“好!我们去挑了他的水寨!” 第29章 鱼丽 杨六子一脸苦相,拿着条肥鱼在刮鳞。他大早被从匪窝里踢出来,要给四当家做一锅醒酒汤。炉子已经生好了,冒着一丝丝烟。一众人还在大睡,几个守夜的也睡眼朦胧。 他吐了口唾沫,看看远处的天色。今日江上白涛泛泛,寒风呼啸。水面漂着浮沫,芦苇纷纷偃伏。他揭开罐子,水开了。 四个青衣青甲的童子,从他目所及之处,手挽着手,从江上踏歌而来:“东璧余光,鱼在江湖。惠而不费,敬我微躯……与君周旋,乐道亡余。我心虚静,我志霑濡……” 他张惶地舞动一下手脚,一下拉下草帘子,哆哆嗦嗦进去,拖住王五:“五哥,不好了,有妖怪!” 王五正睡得香,被他闹醒,火得一脚把他踢下去。他忙跪到一边,死拖活拽,哀求道:“五哥你看看吧五哥!妖怪!真是妖怪!” 王五不胜其烦,抄起家伙,把帘子一掀。 四个青衣童子正赤足站在船边的浪涛上,面无表情。 王五一下僵住了。 为首的头角尖尖,两条长须摇摇:“通知你们把头!” 第二个像顶了块扁石头,说话嗡声嗡气:“我等来下战书!” 第三个头大眼睛小,大嘴巴一撇:“有胆就别躲着!” 最末的露出满嘴尖牙:“打个天翻地覆!” 杨六子双手抓个拨火棍,缩在王五瑟瑟发抖。王五直着眼坐倒船上,眼望着四个童子踏水去了。 “五五五五五……哥,怎么办?”杨六子惊得口涎都往外淌。 王五瞪突着两个眼睛:“你问我,我问谁?!” 说话间白浪一线,自天涌来,层层叠叠,扑上船头。 王五喊叫一声:“来了!”和六子两个被掀进船里。王五吐口水,爬起来就撑篙,直往芦苇荡子里钻,上气不接下气叫:“别睡了!妖怪打来了!!妖怪来寻仇了!!!” 整条江都sao动起来,许多隐蔽的地方都窜出了江匪,探头出来。 杨六子声嘶力竭地叫着,水冲得他一会儿上船一会儿下去。王五篙也撑不稳了,大叫一声:“快报大当家!妖怪来下战书,恐怕有不得了的妖怪要打来了!” 江匪们都慌乱起来,半信半疑。 “从前那水妖怪根本不堪一击,有什么好怕的?”“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妖怪?”“水底下乱起来了,全是水沫子,别是要出什么事吧?”“水进来了!”“我的金子!”“快抄家伙!”“叫醒二当家、四当家,快去啊听不见呀!”“唉哟,别踩我手!”“别慌,大当家来了!” 把头冷着脸皮,出现在一叶轻舟上。众小船纷纷围过去:“大当家!”“大哥!”“怎么办?” “备战!”他简洁地吩咐。 江上出现了无数船只,有大的,有小的,有堆满烂草的潜伏小船,也有抢来的商船、画舫、运粮漕船……两队喽啰带了吹筒和弓箭,上了两侧险峻的江崖设伏;阵前是两只浇油的大草船,放满火药;平底小船一字排开,小喽啰拿了朴刀、长矛,严阵以待;正中是一艘双层楼船改装的车船,圈有女墙,旁设四轮,每轮八楫,由四人施转,甲板上锦帐一撤,露出六个投石拍竿,把头居中指挥;侧翼是运粮漕船,沙船近岸;阵中分水路四道,蚱蜢舟穿梭其中。这阵势端的是凶险无比,那把头虽是草寇